联句琐议

    说起中国古代的联句(俗称对联)，人们会很自然的联想到春联。确实，按中国人的习俗，每到新年春节，贴上一对大红春联，既增添了新春气氛，又能图个吉利，岂不快哉？！而这些春联对句，往往在文学上也显示了其鲜明特色:内容切合主人心态，对仗工整，用语精炼、贴切，富有诗韵，某种程度上，甚而胜过一般诗词。

    不过，我这里要说的联句，乃是指那些题镌于寺庙、楼阁、亭台、牌坊上的联句，他们出自清末以前的文人雅士之笔，极具诗歌韵味，包孕内涵丰富，令人读之，需品嚼再三，方可悟得内中真谛。一般来说，这些联句本身即是一首上佳诗作，只是表现形式以对联方式出现而已。撰写这种联句，没有相当的文学功底，恐怕难以臻效。古往今来，神州大地流传最广、最为脍炙人口的联句，大约应数题写于昆明大观楼的那首长联了：“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那气势，那场景，令人心旷神怡、心向往之！这首长联堪为中国联句中的上佳之作，可惜我们的文学史（包括诗歌史），不曾想到将历代的联句列为内容之一而加以评述，否则此昆明大观楼联句绝对堪称“天下第一联”——前不见古联，后不见来联，悠悠之天地，独此天下之绝联。

    联句一般都题写于寺庙或亭台、牌坊之处，文人骚客们遍历天下名山大川，有的喜好见历代名胜古迹即兴题句，有的喜好在观赏景致、凭吊历史古迹时，关注题刻于上的联句。正因此，在那些历史名城或名胜之地，联句便接踵而现，且不乏佳句。且看南京永济寺的一联：“江水滔滔，洗尽千秋人物，看闲云野鹤，万念俱空，说什么晋代衣冠，吴宫芳草！天风浩荡，吹开大地尘气，倚片石危栏，一关独闭，更何须故人禄米，邻舍园蔬！”此联既写出了位于长江一侧形胜之地、六朝故都的地理环境，又点活了历史沧桑巨变的遗迹留胜，更道出了出家人居于寺庙之内与世无求的佛家心态。此诚佳联也。

    又有慈利天门山寺的联句，在行文上更显活泼无拘，读来朗朗上口——

    “仰擎六宇宽，变成几多雨，几多露，几多雪，几多风和雷？时出时入，时往时来，多少神奇谁镇住？俯视众山小，看破一个嵩，一个衡，一个恒，一个泰与华，自西自东，自南自北，个中底蕴此平分。”笔者登过天门山，然而，读此题天门山寺之联，却发现其气魄之大、气势之雄，几乎盖过天下名山——居然嵩山、恒山、泰山、华山都在它之下了，至少也是“底蕴此平分”，岂不令人惊煞！毫无疑问，不是天门山本身“仰擎六宇宽”“俯视众山小”，而是题写此联之作者，登天门山后，所发感慨，所抒胸怀，造成了如此效果。此联辞句之空灵活泼，令人叹绝。

    联句实在是中国文学史上独具一格的文学创作形式，它一定程度上堪与诗、词、曲媲美，值得引起学术界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