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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8年05月30日 星期三

    非得要受过西方文学影响吗

    韩石山 《 中华读书报 》( 2018年05月30日   03 版)

        北京有个年轻学者,做一个课题,研究当代作家所受外国文学的影响,先提出几个问题,我已回答了,见我答的还行,又提出几个小问题。先前我都是配合着说,这次不打算配合了,想说几句自己想说的话。

        上次的提问中,有一问,我就不好回答。说你的写作,是否受到某位中国作家的影响,与此同时该作家又是沟通中外文化的桥梁,比如胡适。我知道,这一问最好的回答,是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直愣点,就说是胡适,谁都知道,胡适喜欢看一种小说体的人物传记,也鼓励朋友们写自传,他自己也写过自传,虽说不怎好,可毕竟是只开风气不为师的大师嘛。乖巧点,可以避开胡适,比如说受了徐志摩的影响,他毕竟是留学美国,又游学英国,称得上是中西兼通的学人。我的回答,说是我看了朱东润的《张居正大传》的序言还是后记,记住了朱先生说的,对话是传记文学的灵魂。因此在《李健吾传》和《徐志摩传》里,特别留心人物的对话。这样的回答,是事实,也照应了问话里的“沟通中外文化的桥梁”之说。可是,我就是没有看过《张居正大传》,没见过朱先生的高言谠论,稍微想一下,还想不通这个道理吗?

        中国旧文学里,就有“声口逼肖”的说法,民间也有“闻其声而知其人”的说法,这个道理想通了,还能不知道对话在人物传记里的重要吗?就是什么书都没读过,“开口见人心”,总是寻求心迹的一个便捷之径吧。

        这次提出的第二个小问题是,性是西方传记的重中之重,它是情节的枢纽,也揭示传主的性格。说我在《徐志摩传》中进行了大胆尝试,问这种动力是直接来自西方传记,还是西方总体文学(以小说为主)给了的启发。我知道,这是在夸我,夸我在《徐志摩传》里,精确地推勘出,徐志摩与陆小曼初识之后,在松树胡同新月社俱乐部的正房里,哪一天夜里,突破了男女之间的大防。书里,我给出的确切日子,是1925年1月19日,当天晚上的酒宴之后。我所以做这样的推勘,全是兴趣使然,我觉得,研究一个人物,研究出了这样的事情,怪有意思的。这一点,可说是整部传记中,我的一个小小的得意。其时,我并不知道当今西方,传记文学潮流浩浩荡荡,性竟是重中之重。我是学历史的,我觉得,越是细碎的考证,越能见出考证者的功力。仅此而已。

        如果非要做深一层的探寻,我也可以说,是徐志摩的话,开了我的心窍。

        1928年春节之际,他称了自己的体重,留下了记录,小曼也留下了记录。也就在这几天,他写下几句人生感言。其中说:爱的出发点不一定是身体,但爱到了身体就到了顶点。厌恶的出发点,也不一定是身体,但厌恶到了身体也就到了顶点。这话太精辟了。说这话时,徐对陆,已厌恶到了顶点。那么,返回来,我们也要看看,他当初的爱,到了顶点是什么样子。这就必须寻找到那个动作的现场。彼时小曼乃是有夫之妇,其夫王赓还是徐的朋友。那就要追究一下,到底是那一天晚上,徐陆两人突破了男女之大防,徐突破了朋友之妻不可妻的界限。这一切,对一个也还会写文章的人来说,不全情理之中吗?

        我相信,对这样的回答,那位先生不会多么的满意。他要寻找的是,当代作家受外国文学影响的轨迹。这么说吧,人的灵性,是相通的,其高低的差别,微乎其微,关键在于,是不是能低头一想,是不是有个灵光一闪且捕捉得住。灵光一闪,且捕捉得住,今世的凡人,与古代的圣贤,没有大的差异。灵光一闪,且捕捉得住,中土的文士,纵然资质平平,那一瞬间的聪慧,也抵得过大洋彼岸的先贤。庄子说,道在屎溺,并不是说屎溺里夹着个纸条,上面写着什么是道,而是说聪明的人,善于思索,从屎溺里也能推勘出圣洁的道来。

        古今中外,一个个聪明的头脑,如同群山连绵,起伏奔涌,彼此会比个高低,也会深情地呼应。当呼应起来,是难以比个高低的。李白有诗《独坐敬亭山》,后两句为,“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有人说是李与山相看,也有人说敬亭山是两个小山,你看我,我看你,从不相厌。我倒是同意这后一个解释。在我看来,中西文学,也像这敬亭山的两个山峰一样,相看两不厌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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