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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8年03月28日 星期三

    “近世吾国女学先导”

    ——中国首部女子出国游记《癸卯旅行记》

    赖某深 《 中华读书报 》( 2018年03月28日   14 版)

        在封建时代,妇女走出国门难,走出国门又留下日记更难。清末却出了一位这样的奇女子钱单士厘。

     

        钱单士厘(1863-1945),字受兹,祖籍浙江萧山。父棣华,曾任嘉兴等地教谕。她自幼受到良好教育,通日文,曾试译福岛安正君《单骑远征录》,在日本,曾为其夫钱恂担任日语翻译。钱恂(1853-1927),字念劬,湖州人,清末外交官,青年时就随薛福成出使英、德、俄、法等国。1899年任湖北省留日学生监督。1903年偕夫人钱单士厘从日本东京出发,经朝鲜、中国东北、西伯利亚作俄国、欧洲之游。《癸卯旅行记》即记此行经历,有1904年日本“同文印刷舍”排印本。

     

        《癸卯旅行记》三卷,起光绪二十九年癸卯(1903)二月十七,止同年四月三十。前有钱恂题记,称“右日记三卷,为予妻单士厘所撰,以三万数千言,记二万数千里之行程,得中国妇女所未曾有”。又有作者自序,略谓“十馀年来,予日有所记,未尝间断,顾琐细无足存者。惟此一段旅行日记,历日八十,行路逾二万,履国凡四,颇可以广闻见。……名曰《癸卯旅行记》。我同胞妇女,或亦览此而起远征之羡乎?跂予望之”。在钱单士厘之前,有不少外交官的妻妾走向世界,但都没有留下自己的日记。这是已知的中国第一部女子出国游记。

     

        这部游记的最大价值是以女性的眼光看世界。日记虽然只记八十天事,全文只有几万字,内容却非常丰富。

     

        她为博览会正名。指出以往人们将博览会翻译成“赛珍”“赛奇”,皆与“会意相剌谬”,因为举办博览会的真正目的是“意在劝工商,不在竞珍奇”。她还说正在日本举行的“内国博览会”虽然不能与“万国博览会”相比,“而其唤起国民争竞意识之心则一也”,即没有把博览会看成简单的商业活动,而是要唤起国民的竞争意识。

     

        她指出日本之所以成功,关键在重视教育,“日本之所以立于今日世界,由免亡而跻于列强者,惟有教育故”。她还说“国所由立在人,人所由立在教育”。她指出教育的根本目的“乃是为本国培育国民,并非为政府培养人材”,“中国近今亦论教育矣,但多从人材一边着想,而尚未注重国民,故谈女子教育者尤少;即男子教育,亦不过令多材多艺,大之备政府指使,小之为自谋生计,可叹!况无国民,安得有人材?无国民,且不成一社会!”

     

        她赞成用世界通行的阳历,但农历并存。她说:“世界文明国,无不用格勒阳历,一岁之日有定数,一月之日有定数,岁整而月齐,于政治上得充分便利,关会计出入无论矣,凡学校、兵役、罪惩,均得齐一”,是非常便利的。针对世人以为“改正朔”为“易代”的代名词的错误观点,她引用张之洞的一段话,说明“改正朔”与“易代”无关。针对驻外使馆在对外文书中只书阳历、不书农历,她极为鄙视。她所作的日记,便是首先列出农历,兼注阳历的。

     

        甲午战争后,朝鲜沦为日本殖民地。钱单士厘坐船途经釜山,见有日本驻兵、临时宪兵队、领事、警察,“一望而知为日本之殖民地,且已实行其殖民之政矣”,“一切贸易工作,皆日本人,即渡船篙工亦日本人”。朝鲜人则从事极为繁重的体力劳动,“彼朝鲜土人除运木石重物及极劳极拙之事外,无他业。见土人运木者,横负长五六尺之大木于背,喘步市街,几不知市街尚有他人他物者”。日本殖民者是如何对待朝鲜人的呢?“船上佣彼苦力数十辈事搬运,事毕以舟渡之归。舟小人多,不能容,日本人捽其发捺入舟底,彼两手护发,哆口而笑”。

     

        在元山,作者发现朝鲜人喜欢书写对联于门,有一联曰:“人谁敢欺修身者;天不能穷力穑人”,感慨“委心任运,昩于物竞之理,已觉可笑”。又一联曰:“烧薪烧灾去;汲水汲货来”,评曰:“则求幸福于无何有之乡,而不图自励,日就困绝,岂曰无因”,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情跃然纸上。

     

        途经海参崴时,记曰“此为咸丰十年所‘赠’与俄国者,俄建为东方第一之重要军港,而附设商港。自光绪廿四年又‘慨赠’辽东半岛与俄,于是旅顺大连湾为俄人东方不冻之第一良港,而海参威次之”。愤慨之情,溢于言表。

     

        庚子之变后,沙俄势力深入中国东北。哈尔宾(今哈尔滨)“贸易无大小,皆以卢布计”,中国之货币“仅可为一葱一菜之交换而已”。而“荷兰、波兰,亡入于俄者且百年,而民间尚用格勒历、用旧币”,作者不禁发问:“哈地不五年已尽忘旧惯,竞投俄好,岂果种性血统之不同乎?抑教育久忘之故乎?”

     

        在哈尔宾,沙俄“已建石屋三百所,尚兴筑不已,盖将以为东方之彼得堡也。兵房已可容四千人,亦兴筑不已”。负有守土之责的满洲世职恩祥,却与侵略者沆瀣一气,“本鱼肉一方,自俄人来此,更加一层气焰,每霸占附近民地,以售于俄人”。沙俄警察无故殴打哈尔宾铁路公司的高等华员,随意屠杀中国同胞是家常便饭,“至于毁居屋,掠牲畜,夺种植,更小事矣”。最骇人听闻的是:“又闻一俄医士之言曰:曾亲至东省,欲以医学考察种族灭绝之原因。尝见一哥萨克持刃入一老幼夫妇四人者之家,攫少者肆无礼,其三人抱首哭,此哥萨克次第杀此四人而出。夫哥萨克诚强暴,然四人者,纵无器械,岂竟不能口啮此兵,而默然待死乎?此不必以医学考察,而知其必灭云云。予笑谓此唾面自乾之盛德乎!专以克己无竞为学派者,其效乃召灭种,可骇!”

     

        与沙俄对中国的情报搜集相比,中国对沙俄的情形实在了解太少。书中记述驻海参崴的中国商务委员李兰舟,为由西伯利亚陆路归国的第一人,“闻其由西伯利陆路归国时,未有铁路,万里长途,三马敝车,冰雪奔驰,较缪君祐孙之仅至伊尔库次克者过之,盖中国一人而已”。李兰舟此行有何著述不详,缪祐孙则著有《俄游汇编》(也收入了《走向世界丛书》),汇集了作者游历俄国两年,对俄罗斯的军事、历史、疆域、道路、山川、经济、人文等方面考察调研的成果,以及记录考察过程的日记等。

     

        正因为作者是从陆路乘坐西伯利亚铁路赴俄的,加之外交官的特殊身份,使她得以了解沙俄统治下的各方面情形。“盖俄本罕施小学教育,故识字人少,不能读新闻纸。且政府对报馆禁令苛细,不使载开民智语,不使载国际交涉语,以及种种禁载。执笔者既左顾右忌,无从着笔,阅者又以所载尽无精彩而生厌,故新闻纸断不能发达。此政府所便,而非社会之利也。”

     

        沙俄对于其殖民地芬兰,“设种种苛例”,“禁设学校,断其入仕之途(俄官无一芬人),在武备尤禁。又强设医院(选极下等之医生设院于芬,俾收不杀而杀之效),无非欲塞其智慧,绝其种嗣(禁婚嫁),又不欲留种他土,故禁不使出境。俄廷用心,可谓周密。”揭露沙俄的政策,是警示中国人要提防。

     

        百年前,托尔斯泰已名噪欧美。单氏于日记中,载述其事,并称其高尚人格,是最早向中国人介绍托尔斯泰者之一。记云:“绘印端书(即明信片)千百种待售。购一托尔斯托肖像。托为俄国大名小说家,名震欧美。一度病气,欧美电询起居者日以百数,其见重世界可知。所著小说,多曲肖各种社会情状,最足开启民智,故俄政府禁之甚严。其行于俄境者,乃寻常笔墨,而精撰则行于外国,禁入俄境。俄廷待托极酷,剥其公权,摈于教外(摈教为人生莫大辱事,而托淡然)。徒以各国钦重,且但有笔墨而无实事,故虽恨之入骨,不敢杀也。曾受芬兰人之苦诉:欲逃无资。托悯之,穷日夜力,撰一小说,售其板权,得十万卢布,尽畀芬兰人之欲逃者,藉资入美洲,其豪如此。”

     

        此外,作者提倡女子教育,提倡女子交际,鼓励妇女走出家门,号召女子做个好国民,无怪乎书刚出版,就有评论说:此书“为近世吾国女学先导,洵女界中空前之作也(《警钟日报》1904年9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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