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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8年01月31日 星期三

    对遥远国度当代之星的深切致意

    裴亚莉 《 中华读书报 》( 2018年01月31日   13 版)

        2012年元旦期间,收到了周宪老师约请翻译当代意大利美学家马里奥·佩尔尼奥拉的著作《当代美学》的信件。与那一封信相伴随的,还有周老师寄来的南京大学出版社新出版的若干本美学前沿丛书。这些书、那封信,倍增节日的欢乐气氛。接受了这个翻译任务之后,我的阅读生活,基本上就与这一本《当代美学》脱不开干系了,而且我的课堂,也常常被这一本书所影响:在译作完成,但还没有出版以前,我用这一本书的英文版作为硕士研究生“专业外语”课程的材料,在译作出版后,则使用它作为另一个年级的“20世纪西方文论”选修课的教材,并且鼓励学生在译文中寻找“可商榷的内容”;而我自己呢,光是将英文书稿“处理”成中文译稿,就“进行”了5遍;然后是连续3个学期的课堂讨论,甚至,有一年的硕士生入学考试,英语面试,也是从这一本书的英文版中物色了一些合适的段落!所以,大概5年来,我的阅读和教学,常常是基于“马里奥·佩尔尼奥拉”及其所言及的东西。所以学生会在他们必须提及马里奥·佩尔尼奥拉的时候,自觉地在脸上浮现出一种“不怀好意”的笑,说:“就是那个马里奥……”——最近一段时间,有时候会碰到一些同事、同行和朋友,他们说正在阅读这一本《当代美学》,那时候我都会油然而生感动之情,因为他们所读到的佩尔尼奥拉的著作,是经由了我这个中转站的。到底是不是将这一位当代杰出的意大利美学家的最新力作很好地完成了中文传递?这是需要读者阅读之后才能评判的。我在这一本书的翻译、校对、材料的核实以及语言的打磨过程中,所经历的,则全部都是向一个遥远国度的杰出学者的致敬和学习。

     

        《当代美学》是一部格局非常宏阔的书,它表现出作者对于把握和描绘一幅20世纪全球美学基本概貌的雄心和抱负。尽管美学领域的话题拓展是非常快速的,但总体而言,即便是在学术界,碎片化的、体制化的、以经济利益和权力追求为特点的写作风气,依然是非常盛行的。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里,试图将作为整体状况的20世纪美学提炼出一些能够在读者中获得普遍认同的“关键词”,并将这些关键词在美学发展过程中的种种加强和变异的轨迹进行具体描述,而且还能让原本已经非常熟悉这些素材的读者有所会心,这确实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其次,《当代美学》格局之宏阔,不仅表现在作者对于全书的架构上,而且表现在作者对于不同地区和文化背景中的美学的评价态度上。对于中国读书界而言,在阅读西方文学艺术尤其是理论著作的时候,常常会面临一种双重的体验:一方面,我们在西方思想中得到大量有力的启示,同时,我们又时刻在警惕着可能存在于这些作品中的“西方中心主义”甚至是“霸权主义”的立场。但是这种警惕,在阅读佩尔尼奥拉的著作《当代美学》时,很快就被解除了。因为他的这一本著作,正是在关注到西方文化的种种危机之信号之后,对全球美学的种种深思。在以西方美学的基本成就为基础建构了该书的基本框架之后,佩尔尼奥拉怀着一份深切的关注和由衷的欣赏之情,将长期被欧洲和北美学术界忽视了的亚洲各个地区和拉丁美洲各个地区的美学成就,进行了尽可能详细的介绍和分析。这些介绍和分析,尤其是对于中国美学的评价,让我们在阅读过程中,很自然就获得了一种外在于自我的对自我进行审视的视角。对于当代中国人而言,自我审视是重要的,如果我们并不能很自觉地进行自我审视的话,借助于一个他者的眼睛,就是非常宝贵的。《当代美学》在论及中国美学时的宝贵性,正在于这里,在于作者特别清醒又特别包容的评价态度中。

     

        《当代美学》的书写语言,是非常有魅力的。有魅力的语言是思想睿智的最好体现。在这一本书中,作者所引述的文献极为丰富,而由于作者对这些文献的特别熟稔,所以在论述过程中,显得特别轻松,语言也处处闪烁着自信和幽默。比如,当他讲到西方美学在当代的深重危机时,他引用了丹托对“干预”一词的使用。他写到:

     

        丹托认为,那种自我伤害的艺术行为看似是极端的,但实际上只是可怜的、徒然的。一个很合适的例子是,有一个艺术家,他将自己放在一个塑料袋里,然后让人将自己丢在加利福尼亚的高速公路上。这个实验是他的一件艺术作品。幸运的是他活着回来了。这个表演与构成了西方艺术之核心组成部分的干预(disturbation)警示作用毫无干系。丹托使用“干预”这个词汇,目的是利用这个词和手淫(masturbation)一词在发音上的相似性:这简直是美学在原本已经十分痛苦的死亡之路上所挨到的最后一击。

     

        这样的段落,既有鲜明的思想立场,又有相当严密的论证过程,而语言,又是那样的机警有趣。作者将自己的论述和引述的文献完美的交融在一起,让读者在获得启迪的同时,难免会心一笑。而这样的段落,在这一本书中,真的是比比皆是。

     

        我常常以各种方式加强自己和“意大利的”某个人物和事物之间的联系,比如罗伯特·巴乔正当年的时候,我正好是一个学生时代的假球迷;比如卡尔维诺还不那么为国内读者熟悉的时候,我正好比大多数卡尔维诺的粉丝早一些开始了对他的阅读、评价和推广;或者又比如,我在费里尼的电影里面所获得的对于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以及幽默感的认知,要远远的多于任何一位电影导演;然后,我以尽可能近距离的方式接触了马里奥·佩尔尼奥拉的著作《当代美学》。这些经验,总是以各种方式印证着读书人最在意的责任、智慧、友情和好时光,因为这一切,总是那样美好地散发着只有思想、学术和语言才能承载的诗意人生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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