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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7年11月29日 星期三

    禅学对中国文学、中国诗学的影响与互渗,不亚于它的宗教价值。

    禅与唐宋诗学

    张晶 《 中华读书报 》( 2017年11月29日   18 版)
    《美学与诗学——张晶学术文选》(六卷本),张晶著,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7年5月出版,定价498元

        我对禅学,并无宗教方面的兴趣。如果从宗教的意义上讲,我可以说基本上是个“门外汉”。我对禅,却有很浓的哲学的、美学的乃至于诗学的兴趣。

        1985年,当时我还是一个刚刚硕士毕业的助教,收到“第一届全国严羽学术研讨会”的请柬,我非常珍视这个学习机会,便非常认真地准备会议论文。从何入手呢?于是研读严羽的诗学代表著作《沧浪诗话》。从中找到了一个角度,那就是诗与禅的比较。因为严羽自己就说得非常清楚:“以禅喻诗,莫此亲切。”这是对严羽诗学思想研究的最佳提示。我由此得到憬悟,写成了《诗与禅:似与不似之间》,后来收在《严羽学术研究论文选》(鹭江出版社1987年版)中,这是我探索诗禅关系的起点。

        我从小就喜欢诗,古诗、现代诗都拿来读。在“上山下乡”那段不堪回首却又记忆犹新的日子里,一天艰辛的劳作之余,是一部《唐诗三百首》和一些旧的《诗刊》,伴我度过寒冷的冬夜。硕士期间读的是唐宋文学,研究的对象就是唐宋诗词。自己以前也喜欢写诗,上大学时还写了不少“朦胧诗”,因此对唐宋诗词有一份情有独钟的深爱。从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以研究《沧浪诗话》为契机,对诗禅关系有了一些属于自己的体会。

        从某种意义上说,禅学对中国文学、中国诗学的影响与互渗,不亚于它的宗教价值。中国的唐诗、宋诗之所以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这个样子,在很大程度上是不能排除禅的影响的。最典型的当属王维、孟浩然、刘长卿、白居易、刘禹锡、苏轼、黄庭坚的创作。唐宋时期文人士大夫染禅的情况非常普遍,禅在很深的层次上影响着文人的心态。这种心态又使唐宋诗人、词人的作品,呈现出特有的审美风貌。如盛唐的山水诗派诸人,大都是与禅有较深关系的。禅使这些诗人有了一份淡泊的心境,才有了山水诗的那种空灵明净。

        作为中国化的佛教哲学思想,禅宗固然有着来自于印度佛教思想的渊源,但更是与中国本土的哲学思想相融合的产物。魏晋南北朝时期,佛学与玄学的合流,是后来禅宗思想的基因。支道林、谢灵运、宗炳等人的佛学思想,其实都不无玄学的影子。般若学的“方便沤想”,深受“体用不二”思想的启迪;道生的“顿悟”,尤与庄学、玄学有不解之缘,而至禅宗思想的产生与丰富,可以说是佛学中国化所达到的浑然无间的境界,也是中国的士大夫们所乐于接受的思想方法。禅的“拈花妙谛”,禅的“活参”“妙悟”,不仅与诗的灵境相通,而且在相当大程度上使唐宋诗人的艺术思维产生了飞跃。

        “欲令诗语妙,无厌空且静。静故了群动,空故纳万境”(苏轼《送参寥师》),非常睿智地揭示了禅的“空静”观与诗境的关系。禅是超越的,但却并不脱离世俗生活。“平生寓物不留物,在家学得忘家禅”(苏轼《寄吴德仁兼简陈季常》),在现实生活中即世超越,这正是禅的精神。《维摩诘经》中有着颇为有趣的譬喻:“譬如高原陆地,不生莲花,卑湿淤泥,乃生此华。”“又如植种于空,终不得生,粪壤之地,乃能滋茂。”“譬如不下巨海,终不得无价宝珠,如是不入烦恼大海,则不能得一切智宝。”作为禅宗的精神宝典,这种“烦恼即是菩提”的命题,深深地影响着唐宋时期士大夫们的生活态度,从而也形成了在生活境像中返照,对“此在”的生存取一种审美观,如王维的“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鹿柴》)、柳宗元的“渔翁夜傍西岩宿,晓汲清湘燃楚竹。烟销日出不见人,欸乃一声山水绿。回看天际下中流,岩上无心云相逐”(《渔翁》)、苏轼的“雨洗东坡月色清,市人行尽野人行。莫嫌荦确坡头路,自爱铿然曳杖声”(《东坡》)等均是。

        唐诗在意境上远远超越了魏晋南北朝的诗歌。从质实到空明灵动,这是中国诗歌艺术史上的一个跃迁。如王维的“白云回望合,青霭人看无。分野中峰变,阴晴众壑殊”(《终南山》)、“澄波澹将夕,清月皓方闲”(《泛前陂》)、“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汉江临泛》)、孟浩然的“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宿建德江》)、常建的“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题破山寺后禅院》),都是很有代表性的。这与诗人们的禅思是大有关系的。

        禅学思想中的“任运自在”“随缘自适”,是文人士大夫度过人生困厄、消解心理焦虑的“良方”。尤其是身处贬谪境遇之中,禅的“随缘自适”“任运自在”的思想,帮助士大夫们度过那些饱经坎坷的岁月,也使他们的诗词创作中冲融怡然的审美情趣。如白居易的“外累由心起,心宁累自息。尚欲忘家乡,谁能算官职?宜怀齐远近,委顺随南北,归去诚可怜,天涯住亦得”(《委顺》)、柳宗元的“霞散众山迥,天高数雁鸣。机心付当路,聊适羲皇情”(《旦携谢山人至愚池》)、苏轼的“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定风波》)。

        禅学对诗学理论的影响与渗透更是显而易见的。这当然以《沧浪诗话》为代表。《诗话》中的“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在妙悟”的著名命题,已将诗禅之间的相通之处揭出。禅对诗学介入的重要意义,更在于在儒家诗教之外另开了一条诗学研究之路,即更重诗人的艺术思维和诗歌境界的探寻。《诗格》(署名王昌龄)的“三境”、苏轼的“空静”说、叶梦得《石林诗话》中的以“云间三种语”论诗、姜夔的《白石道人诗说》中的四种“高妙”和“白悟”说,都是受禅宗的直接影响而提出的新的诗学命题。这些命题所阐述的诗人的审美心胸和诗歌的审美境界等,都与儒家诗教相去甚远。应该说,禅学对诗学的介入,在中国诗学史上有划时代的意义。

        禅与唐宋诗学之间的因缘是很难说得透翻,本书所涉,也只能是一鳞半爪而已。这些年来,这个方面的专著和文章时可见到,各有建树,而我的这本小书虽则粗疏,却是自己含茹而来,略有心得:

        京华秋意已深,片月青天,白云自在:以思无思之妙,返思灵焰之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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