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流》以平缓的叙事风格,讲述了三位女性求学工作、出国移民、恋爱结婚等人生遭际。她们都是北大优秀学子,得天独厚的资质与学养为她们进入社会后打下了扎实的基础。她们的生活不存在衣食之忧,即使出国打拼,也属于马斯洛所言“自我实现”的最高层次。小说引发的思考是在现代社会中,当物质富足以后,女性知识分子生活方式与婚姻价值观的新变问题。作者从情爱伦理以及女性自我关怀的视角,对主人公婚恋伦理观予以敏锐的思考,呈现出一种强烈的伦理关怀与女性“独立”的思考。
《狂流》的深层结构是从突破传统婚姻道德的禁忌展开的,而且,这种突破没有我们惯性思维中“繁漪”式的争执与撕咬。此处波澜不惊,但这正是《狂流》让人感到的震惊体验之一。怡敏、林晚和海婷是小说中的主要人物,她们风华正茂,是北京大学的大二学生。她们住在同一宿舍,各自遭遇了不同的爱情故事,都选择了无怨无悔地做“单亲妈妈”。
这部小说表现出来的审美意趣和价值关怀也恰恰体现在这里,堪称“女性独立”的最新模式。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以来,一些作家敏锐地意识到知识女性取得世俗成功之后,所面临的婚恋困境。无论是张洁的《方舟》,还是徐坤的《厨房》,都在反思女性经济乃至于精神独立后,在取得耀眼光环后突显的“单身问题”。现代女性一旦参与以男性社会为主导的游戏规则,不仅改变的是女性自身的性别异化,而且给女性带来的更大的痛苦。传统女性与现代女性的价值差异问题,女性如何能够完成妻性、母性的历史任务,从而获得婚姻的幸福,成为作家不断在反思的社会问题。换言之,现代作家对于女性婚恋的独特道德关怀,始终建立在两性相悦、婚姻完整的基础上,成为它们作品的结构原则和情节发展原则。即便对女性“单身”的审美叙事,也是充满着婚姻残缺的道德忧虑与人性思考。但是《狂流》里面的“独立叙事”显然超越了上述审美传统,呈现出独特的价值纹理与艺术个性。
在世俗伦理还不能完全认可“单亲”的家庭模式下,《狂流》做了理想的尝试。在男性缺席的家庭中,女性轻松自足地独自承担着所有的家庭负担。可以说,她们已经完全实现了经济的独立,同时也实现了精神的富足。与这些自足的女性相比,相反那些有男性的家庭,往往充满了纷争,甚至男性在性格上是懦弱的,能力上是残缺的,女性的独立有了更多的文化内涵。
《狂流》中三个女性对于婚恋无可无不可的泰然与淡然,极为和谐的熔铸在一起。这些北大学子,对独立精神与个性观念深谙于心。对自我、人性与独特性都内化于身心。她们率先走出国门,亲临异国风貌,体验不同文化景观与思想内容。她们不需要为争取自我权利而呐喊,不需要为如何抉择而彷徨,不需要为某个决定内心充满纠结,不需要为舆论承受压力。在她们看来,似乎人生本应如此。一种超然自适的伦理理念与日常行为已浑然一体,不需要辩解,不需要阐释。因为没有恨与怨,也就没有冲突。整部小说的格调是和谐、平缓的。即使是周鸿飞的妻子庄晓岩知道了丈夫和林晚的事,包括还有一个女儿,也没有大的波澜。晓岩只是在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然后潜意识地买了一处房子,也许有一天自己能用到。这显然是优雅知性独立姿态的呈现。而且,这种和谐平缓的格调涉及到了三代人。仔细阅读这部小说可以发现,作者的审美聚焦正是对于婚恋独立的伦理关怀。传统的伦理规范和世俗步骤,在《狂流》已经消失殆尽。内地女作家也有很多表达对传统伦理的颠覆,但是始终不能将新的伦理观践履于审美叙事。不过,该部小说以其独特伦理叙事中也透露出一些现实隐忧。如果女性真正达到了如此的“独立”,是否面临着传统婚恋道德的解体?这种独立是道德和人性的贫瘠,还是自主与独立的丰腴?是应该获得崇高的礼赞还是应该批判性的反思?我以为这部小说的一些结果暗含了作者对这个问题的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