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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7年10月11日 星期三

    初见董桥

    朱万章 《 中华读书报 》( 2017年10月11日   07 版)

        从大学时代起,我便开始迷董桥。现在还记得买的第一本书是三联书店版的《那一代的事》。之后,每遇新书,必毫不犹豫据为己有,以至于现在竟然有半架子都是他的书。有的甚至内容相同,只是版本迥异,也必然购之,藏之。近几年来,已然逐步养成一个习惯:除非差旅在外,每天晚上睡觉前,必捧读一篇董公的文章方能安然入睡。有的文章百看不厌,其遣词造句,兴之所至,往往出人意料,当要仔细回味,追读下文时,却已戛然而止,如同一根琴弦,拨弄了一下,刚刚渐入佳境,却突然停顿,总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所以,文字神交已久,就有萌生要见一见董公的念头。

     

        事也凑巧,丙申岁末,香港鉴藏家许礼平父女来中国国家博物馆观摩叶恭绰后人捐赠的叶衍兰所编《清代学者像传》稿本,我就乘机向其提出想见见偶像的愿望。他说这要看机缘,最好来香港之前,提前三五天告知时间,然后找机会安排。丁酉岁初,恰好女儿所在的美术学校要带队到香港长洲岛写生,我作为家长全程陪同,并向许礼平提出如有可能想拜会一下董公。本来在春节期间,各自忙碌,我也没有抱多大希望,没想到在登上通往红磡的直通车时,便接到许礼平来电,说是已约好董公到翰墨轩小聚。我无法按捺激动的心情,待抵达香港美孚,入住翠雅山房后,就亟不可待地寻觅书店,想买几本董公近期的新书,届时请他签名。先是在中港城附近的诚品书店购得台湾修订版《从前》。回旅舍途中,又在美孚地铁站内的商务快线购得牛津版的《读书人家》和《苹果树下》。

     

        正月初六上午,我拎着一袋书陪女儿去长洲岛,在色彩斑斓的渔船旁写生。中午时分,准时来到铜锣湾附近的蟾宫大厦,在翰墨轩楼下恭候董桥。下午三点许,许礼平父女偕董公抵达,我们便在窄小而古朴的电梯里见上了。一番客套以后,来到翰墨轩会客室。因为许礼平早已将我的情况向董公做了绍介,所以当我恭恭敬敬奉上新近出版的《画林新语》和《书画鉴真与辨伪》时,董公摩挲着新书,温文地说,我知道你画葫芦,我也喜欢收藏葫芦。于是,谈话在轻松愉快中展开。他打开两书的塑料封套,翻开目录,对《画林新语》中《赵之谦的葫芦画》一文表现出浓厚的兴趣。稍事片刻,我拿出事先备妥的董公新书,请其签名赐题。他从随身携带的咖啡色小包中掏出钢笔,在《读书人家》扉页认认真真题上:“万章先生新岁大吉,健康平安,董桥丁酉大年初五在翰墨轩”;在《从前》上题写:“万章先生吉祥,董桥丁酉正月初六日在翰墨轩初会志喜”。因题第一本时将日子记错,故有“初五”之笔误。两书在内地均不易见到,因有董公亲笔留题而弥足珍贵。董公笔力遒劲,无烟火气,温婉而沉稳,如其读不透的书,隽永而绵延悠长。那天,本来还备了一本《苹果树下》,临出门时,特意从袋中取出,怕初见面请其签题太多,一是担心受累,二是怕留下太贪心的恶感,遂作罢。现在看来,这种担忧似乎有些多余了。在拿到两本题字的新书时,我已明显感受到这种悄然而至的懊悔。后来回到客舍时,翻阅《苹果树下》,竟发现有二十多面的缺页,就到商务印书馆调换,因该书已售罄,却还有一本《字里相逢》,便换成此书。返程途中,迫不及待阅读,发现一向喜欢董公书法的我竟然更钟意印有彩色诗签的此书。如果当时带《苹果树下》请董公题字,断不会有去书馆换书之举,自然也就错过《字里相逢》。造物盈虚之理,冥冥中或有定数,此是后话。

     

        谈话间,许礼平已拿出秘藏的宝贝,有宋人的书札,背后有宋版书的印迹。在两宋时期,有拿书札印书的做法,故有北宋曾巩的尺牍写在南宋版刻上的奇事。还有晚明申时行、张居正等人书札,落款后有“左冲”“左慎”“慎余”“左瑟”等留题,典型的晚明做派,全是开门的货。拖尾处名人题咏殆遍,每一短札即是一篇文章。又有明末清初广东人邝露的行草书诗卷、陈恭尹的隶书张九龄诗卷和澹归和尚的行书诗卷等,都是坊间难得一见的铭心绝品。漳州黄道周的行书论书长卷,不仅笔墨精良,所书文字多臧否书坛,评骘时流,兼具艺术与文献价值。这些书迹,大多流传有序,有陈衍、叶恭绰、温肃、陈伯陶、罗振玉、罗复堪、梁鼎芬等名流题跋。每一件作品都有一个故事,堪可把玩,回味无穷。董公观摩点评,不住点头,赞不绝口。赏画之余,便是品茗,留影。因怕董公太过劳累,许礼平提出今天就此打住,要送董公回跑马地休息了。于是,短暂而欢欣的雅聚便又在电梯口划上一个小小的句号。

     

        前不久,在网上看到这样一句:“董桥有毒,碰了就再也无法舍弃,越看越想看”。我自然已经到了免疫中毒的年龄,但对董公其人其文一直兴趣不减。这次见到真人,是从书中董桥到书外董桥,虽是初相见,却有暌违数十载老友重逢之感,并无丝毫的陌生。董桥是一个散文家,又是一个古玩家、书法家,更是一个赏鉴家。喜欢上董桥,便是喜欢上一种生活方式。这不仅仅是旧时月色,更是渐行渐远的旧式文人的精神家园。所以,很多人宁愿中“毒”而不自拔。而我,在若即若离中选择董桥,走近董桥,也就获得了内心的宁静与久违的恬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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