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之病，不成问题

    《千年金融史》不仅有千百年来世界金融发展历史的描述，而且它不满足于对金融发展路径的泛泛而谈，还试图阐述到底金融是什么，金融具有何种功用，纠正人们对金融的误解以及偏执认识。

    在2008年金融危机发生后，人们将过错都归于金融：它摧毁了我们的财富和工作，逐渐侵蚀政府和银行体系。本书却不以为然。作者威廉·戈兹曼写道：“社会常常在金融危机到来之际集体怀念金融出现之前的世界，但本书中的很多例子证明，人类文明往往正是依靠金融工具来实现价值传承，并化解无数的经济风险。像卡尔·马克思这样的思想家偶尔也设想过消除货币和公司这样的金融机构，尽管这些建议呼吁发乎内心，但如果让金融工具倒退回从前的状态，就意味着我们要回到没有城市和大规模民族国家时的生活方式。”威廉·戈兹曼系著名金融史学家，耶鲁大学金融与管理学教授、国际金融中心主任。

    一说到金融，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钱，或是一些有价证券。在戈兹曼看来，金融不只是钱，它是一项技术性工具。金融具有四个关键要素：在时间上重新配置经济价值；重新配置风险；重新配置资本；扩展了资源重新配置的渠道和复杂程度。可见，金融直接面对的是资源优化配置问题，金融绝非是简单的钱，而是要跨越时间和空间去解决资源有限性与人类欲望无限性矛盾的工具。

    “金融运行的根本是承诺用未来资金换取现有资金的契约合同。这一方式始创于5000年前的美索不达米亚并沿用至今”，戈兹曼将金融描述为一台时间机器：金融技术虽不能在时间的轨道上移动人的身体，但是可以移动人的金钱。金融技术改变了人们现在或将来自身所处的经济地位，也改变了人的思考方式。金融拓展了人们想象和计算未来的能力。它也要求人们更深层次地理解和量化过去，金融已经越来越让人变成时间生物。金融架构存在并且塑造了时间维度的可能性。

    通过对数千年来金融在全世界范围内扮演的重要角色的探索，戈兹曼详细阐述了货币、债券、银行、企业等令人惊奇的金融工具和金融体系如何推动城市中心的扩张，并促进了文明的繁荣：正是金融推动了古美索不达米亚文字书写的出现，促进了希腊和罗马的古典文化向帝国的转变，决定了中国古代王朝的兴衰，并为引领欧洲走向世界的贸易扩张提供了保障。

    作者在中文序中言：“与其说《千年金融史》是一本为欧洲读者写的书，不如说是一本为中国读者写的书。”虽有点夸大之嫌，但此言绝非客套，本书共有四个章节，其中一个章节就是专门写中国的金融历史，名为“中国的金融遗产”。戈兹曼认为，中国在金融史上扮演了举足轻重的角色，中国发展了自己的货币经济，自己的会计和金融控制制度，以及世界上最早的纸质证券——纸币。这些金融技术在几个世纪之后才出现在欧洲。中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解决了许多其他的金融问题。作者对中国古代金融问题的研究，使其收获了本书中的一个重要观点，即金融问题可以通过许多不同方式解决。因为中国货币和铸币的发展轨迹与希腊、罗马世界的完全不同。戈兹曼欣赏《管子》推崇管仲、对交子和中国买办阶级所作出的努力给予了充分肯定，这些都利于今人重新认识中国古代辉煌的历史。

    “本书的论点是金融技术使得更加复杂的政治制度成为可能，提高了社会流动性并促进了经济增长——这些正是我们所认为的一个复杂社会的文明象征。”金融的本性并没有好坏善恶之分。对金融，戈兹曼总是充满着乐观态度，他觉得技术上的问题完全可以通过技术改进来解决。所以，作为人类文明的一项特殊技术性工具的金融，它的弊端，诸如债务、市场泡沫、毁灭性的危机及崩溃、剥削性的公司、帝国主义、收入不平等，都不成问题。戈兹曼强调：“虽然我们生活在一个高度复杂化的时代，但金融却时常被看作问题本身，而非问题的解决方案。”将金融放置于文化、社会乃至政治之中去审视，讲故事，解历史，本书写得文化味道浓郁，更像是一本文化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