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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7年08月30日 星期三

    争议

    两届布克奖得主希拉里·曼特尔批判黛安娜王妃神话

    中华读书报记者康慨 《 中华读书报 》( 2017年08月30日   04 版)
    黛安娜与查理1981年7月29日结婚
    希拉里·曼特尔

        明天(8月31日)是“人民的王妃”黛安娜因惨烈车祸在巴黎去世二十周年的纪念日,六十五岁的英格兰作家、两届布克奖得主希拉里·曼特尔(HilaryMantel)表现出非同寻常的勇气,公然与人民意志和媒体舆论唱反调,发表雄文,激烈批评无视事实、长盛不衰的黛妃神话和王室成员所处的“神秘王国”,并在讽刺女王的同时,再度抨击了前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

     

        她不再作为自己而存在

     

        《卫报》评论版8月26日以封面特稿的形式刊出曼特尔女士的长文:

     

        对某些人而言,死只是一个相对的状态;他们泄起愤来要甚于活人。最初的僵直过后,他们重整妆容,在公共领域表现出灵活的身段。忌日来临,王妃的两个儿子在电视镜头前展开回忆,于是我们了解到她“风趣”“很有爱心”,如“一缕清风”。他们说得情真意切,却了无新意。然而关于她,你尽可以无视证据,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她和发音教练录制的秘密录像带已经在电视纪录片《黛安娜口述实录》中播出。这些录像带号称展露出一个“坦率”和“不羁”的王妃。但她表现得从未如此忸怩和执拗。她蠕动着,抽搐着,躲闪着摄像机的镜头,一厢情愿地形容自己是个“反抗者”,理由是她喜欢和所有人对着干。你恨不得遮住镜头,做个说明:这是反应,不是反抗。吃亏的时候发顿脾气,你不会因此成为精神自由的人。翻白眼和端肩膀证明不了你勇敢。因为人们说“相信我”,并不意味着他们一定会替你保守秘密。

     

        但王室这些人活在一个没有事实校正的地方,一个神秘的国度,其中的规则是,他们作为个人也许是看不见的;黛安娜曾求助于心理医师,以图弄清发生了什么。要他们压缩开支并“正视现实”的反复要求统统无效。他们是和我们不一样的人,不只戴了更好的帽子。他们活得远离实际,而这是因为我们未经省察和有失理性的需求。如果不对这王妃的神话加以阐述或美化,你就无法写她,也不能谈她。她不再作为自己而存在,而只是作为我们造她的原料。她的故事是古老的和超越个人的。心理治疗师沃伦·科尔曼说:“这就像黛安娜在一种原型频率(archetypalfrequen⁃cy)上发送着广播。”

     

        所有死去的王妃

     

        曼女士回溯了黛安娜灰姑娘一般的出身,指出她从小就有装腔作势的爱好,而且“眼神飘飞,好像在检查是不是每个人都在看她”。有位“朋友”曾告诉一个电视摄制组,在少女时代,“不管什么时候你看到她一个人,她总会抓起一本垃圾言情小说。”她和查理王子只见过十三面便结了婚,“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贞洁女仆的数量并不太多。王子接受了建议:抓住她,殿下。”

     

        曼特尔说,利己主义大行其道时,黛安娜登上了舞台,恰好可以转移英国人民对自身冷酷品格的注意。“一个眼含柔情、能生能养的金发女子,既代表了夫妻之爱,又代表了母爱,难道我们还有别的来源吗?在托尼·布莱尔作为一脸稚气的白马王子就职之前,我们是有过女领导人的,可她们都上了年纪,她们的碗柜里几乎没有食物和爱:一个女王,甚至在黛安娜死的时候,都不情愿从寒冷的北方南下,还有位女首相,从前人家叫她玛吉·撒切尔(Mag⁃gieThatcher),吃月子奶、刨绝户坟的玛吉(MilkSnatcher)。”她写道,“我们发明来填补空白的这个王妃,几乎与任何一个实际的人毫无干系。”

     

        曼特尔指出,黛安娜既不聪明,也不特别善良,“她不切实际地去爱,而不曾表现出持久稳定的仁慈。”

     

        她进一步说,黛妃的童话自有其真实的、未被净化的版本:

     

        当人们形容黛安娜是“童话里的王妃”时,他们想到的是那些净化过的版本吧?童话讲的可不是薄纱裙子和自我满足。它们讲的是杀小孩,人吃人,饿毙,残疾,绝望的人类囿于野兽的皮囊,或锁于符咒,或困于荆棘。巫婆给关在笼子里的小孩喂奶,养得肥嘟嘟的,但凡有个美满的结局,那往往也是写在人皮上的。

     

        ……

     

        及至经由媒体和她本人的策略,外界对她的需求得到了提高,她却无法想象公众是何等地贪得无厌。在她的圈子里,没有可靠的现实世界的见证者——只有那些由于职业的原因而成了空想家的人,他们放大了温情,利用了国民幼稚的需求,将历史等同于少数几个王族的历史。她有一种感觉,她胜任王妃,不胜任别的任何角色。但她对自己如今嵌入的真正的历史没有感觉,对她将要聚集的力量的强度没有感觉。她说,一开始她害怕群众聚集起来崇拜她。后来她开始从群众中得到满足。

     

        ……

     

        1992年,查理和黛安娜分居。1996年,这已死的婚姻遭到了埋葬。在那十三次相遇中,这样的事不曾有过商议。王子与他本该当初就娶的女人重拾旧爱。另一个故事已经开始讲述黛安娜了。挣脱束缚,她打开了自己身份的门,所有死去的王妃都飘进来了,那些被废黜的和被流放的,被砍头的和被枪决的。和她们在一起的还有影坛的偶像们和被宠坏的迷人的姑娘们——作为裸者和死者的梦露,想要孤独的嘉宝。

     

        ……

     

        黛安娜死时,装着悲伤的小瓶出现了一道裂缝,释放出又苦又咸的海洋。国民爬进小艇求生。大批群众聚集,不安和惊恐淤积。黛安娜是集体的创造,因此也是集体的财产。大规模的哀悼有违警方的审美。这是艳俗的,这是造作的——在尸衣里腐烂的鲜花,鼓鼓囊囊的深红色的塑料心,泰迪熊,玩具娃娃,还有书脊断裂的诗集。但这一切只是证明了,那些被剥夺了精神和想象力的个人为了自我表达在奋力挣扎,他们哀悼一个自己不了解的女人,以此释放出压抑已久的悲伤。对一种让评论员及其分析框架大感困惑的现象来说,“集体癔症”一词可谓不无轻率的贬低。他们没有看到群众所做的积极工作。哀悼就是工作。它不只是悲伤。它让你的痛苦名正言顺。它见证了别人的悲哀,勾画出损失的形状。它是自然的,也是必须的,没有它就没有愈合。

     

        这一点与不承认活着的黛安娜与死后的黛安娜没有相似之处无关。关于自己失去的东西,群众并没有欺骗。他们不是在哀悼某个完美之物,而是某件未完成的作品。有人揣测黛安娜死时可能已经怀孕。有什么惊人的东西正在她皮肤下面发育吗——另一种活着的方式?这问题成了悬案。她的死释放出了隐密的怀疑和恐惧。就连那些最鄙视阴谋论的人也在问,到底什么才是事故?在生命的最后一夜,黛安娜为什么经地下前往自己的目的地?她不需要走那条路。但她没选择——她是被追逐的。她的神灵想要她:她出来得已经太迟了。

     

        窥淫者的国家

     

        同日出版的《卫报》还在第三十六版刊登社论,题为《二十年之后,我们仍然是一个遍布着窥淫者而不是积极行动的人民的国家》。

     

        社论说,曼特尔的这篇文章对黛安娜和英国人民之间存在的复杂难解、史无前例而又不可否认的感情纽带提出了新的见解。她既是布莱尔首相所称的“人民的王妃”,也是“报界的王妃”,新闻界对黛安娜的生活和死亡均有极其巨大的影响,“她和新闻界互相依赖。如李尔王所称,他们缚在一个烈火的车轮上(朱生豪译文)。黛安娜操纵新闻界。新闻界热切地利用她。但他们只有一人为此而受苦。她的脸曾经推动了报纸和杂志的销量,现在依然如此。今年忌日的推手多半不是王宫和政治家,而是媒体。”

     

        社论还说,“应该由查理还是威廉继承伊丽莎白的王位,卡米拉应不应该当王后,这种问题实在无关痛痒,甚至颇为幼稚。他们把君主制当成一个真人电视秀,提供给一个遍布着窥淫者而不是积极行动的人民的国家。”

     

        曼特尔与王室素来不睦

     

        希拉里·曼特尔因所著历史小说《狼厅》和《提堂》两度获得布克奖,从而成为取得这一成就的首位女性。

     

        她对撒切尔夫人怀有广为人知的憎恶,沉迷行刺幻想三十年,最终在前首相去世后付诸纸上行动,于2014年出版短篇小说集《刺杀玛格丽特·撒切尔:1983年8月6日》(The Assassination of Margaret Thatcher:August 6th 1983)。

     

        曼特尔曾告诉《卫报》,撒切尔夫人是个反女权分子和“心理易装癖”。

     

        “我现在一想起她,还能感到那种沸腾的憎恶。她对国民生计的很多领域造成了长远的破坏,”曼女士说,“我从未投票给她,但我置身事外,把她当成一个现象来欣赏。作为一个公民,我受过她的罪,但是,作为一个作家,我是受益的。”

     

        曼特尔的多部汉译作品已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其中包括刚刚上市的黄昱宁译《暗杀》,即《刺杀玛格丽特·撒切尔》。

     

        曼特尔与王室的关系也不融洽。2013年,她曾公开对剑桥公爵夫人凯特品头论足,说她是个没有个性的“橱窗模特”,唯一的目标即生育。

     

        她同时暗示,形销骨立的凯特之所以获选成为王妃,是因为她表现不出任何特色,因此对王室没有危险。

     

        凯特的公公正是黛安娜再婚的鳏夫——威尔士亲王查理。

     

        无论如何,曼特尔在2015年欣然前往白金汉宫,接受了查理亲自颁授的女爵士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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