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编辑大家王仰晨

    王仰晨是编辑大家，他主持了《鲁迅全集》《茅盾全集》《巴金全集》的编辑工作。1987年，中国出版工作者协会创办了“中国韬奋出版奖”，在首届获奖者中，王仰晨获得票数最高。王仰晨是巴金先生敬重的编辑，正是他的热情相邀，巴金才同意出版《巴金全集》。《巴金书简：致王仰晨》一书，收录了巴金致王仰晨的三百多封信，足以证明两人之间六十多年的深厚友谊。

    王仰晨过世后，后人出版了《王仰晨编辑人生》纪念集，编选了王仰晨与中国作家的来往信函以及他写别人和别人写他的怀念文章。其中有徐开垒的来往书信各一封，信中谈到王仰晨为徐开垒所赠著作做校勘的事情。细细回味，这真是一个温馨的故事。

    徐开垒曾经把自己的著作《巴金和他同时代的人》和《家住文缘村》先后寄送给王仰晨。让人感动的是王仰晨对两本书作了认真的校勘，并在纸上划出表格细细密密地列出正误的字句，又寄还给作者本人。他对徐开垒的著作仔细校勘当作工作来做，既是出于朋友友情，也是一种“职业习惯”。

    这让同是编辑的徐开垒感到震撼，他在回信中写道：“你这次又给我为《巴金和他的同时代人》写了一份勘误表，帮我为这本书纠正了不少谬误，我已通知有关同志在有可能再版时，给予改正。上次您为《家在文缘村》写的勘误表，曾转责任编辑XX同志，承她热情认错（实际主要责任在我），写给我一份认错信，已复印一份，代转她对您的感谢之情。”

    在接到徐开垒的感谢信后，王仰晨表现出一如既往的谦虚，他回信道：“1、差距。不能那样说。我校样看得太多了，有点职业习惯了，容易看到一些错字，未足奇，何况似每有遗漏。2、大编辑。我无非只是经手过几本大书，但距一个合格的编辑尚远，这绝非自谦，我对自己还是了解的。”他又在“绝非”两个字下面画了两个圈以示重点。这在王仰晨给其他人的信件中，同样也可以看到他谦虚谨慎的性格特点和敬业助人的君子之风。赵家璧出版《文坛古旧录》后，王仰晨同样予以校勘，并希望另寄一册直接在书上注明以便再版时可用。赵家璧为此感叹：“我一共赠送了一百余册，就是您这位同行知己，花了不少宝贵时间和精力，替我做了负责的审阅工作，在此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

    这样的校勘，该花去王仰晨多少精力和时间呢？这样的“职业习惯”给接受者带来的更多的是感动和温暖。

    王仰晨与徐开垒的来往书信应该不少，可能由于篇幅关系没有全部收录在《王仰晨编辑人生》一书中。王仰晨于1985年开始编辑《巴金全集》，徐开垒于1986年开始撰写《巴金传》，两人因此多有书信往来和京沪互访。王仰晨是上海人，书信中还谈到了他早年的情况，总是谦虚认为自己无所作为。应徐开垒要求，王仰晨多年来连续分批把《巴金全集》各卷的校样及时寄给徐开垒参考。徐开垒因此在《巴金传》后记中感谢王仰晨提供的材料甚多。有一年，徐开垒客居美国，委托女儿把新出版的《巴金传》续卷寄赠给王仰晨，王仰晨照样礼数周到地回信表示感谢，并关照“上海大热，还请珍摄”。翻阅王仰晨致徐开垒的十数份信函，不由地会佩服他的“职业习惯”，赞美他的为人，慨叹一个历经沧桑老人的情怀。

    王仰晨2005年6月去世后，他的儿子王小平发现了徐开垒赠书中的勘误纸条，真是家风所及，他想成全父亲的遗愿，随即把纸条寄给了徐开垒。谁知徐开垒回信说早已收到王仰晨的勘误表，这只是王仰晨的底稿。第二年，王小平在编选《王仰晨编辑人生》一书时，曾向徐开垒征集书信，同时寄上一篇未完成稿《四封信串成的故事》征求意见。不过，这篇故事后来没有编入也未见发表。

    现在，我把这个故事写下来，借以表达对前辈王仰晨的景仰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