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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6年12月28日 星期三

    叙事的魔力

    高兴(《世界文学》主编) 《 中华读书报 》( 2016年12月28日   15 版)

        又到岁末,细细想想,这一年又有哪些书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首先想到了匈牙利作家马洛伊·山多尔的长篇小说《烛烬》(余泽民译,译林出版社2015年10月出版)。这是部能让你一下子静下来,并牢牢抓住你的目光的小说。静谧的夜晚,某座似乎与世隔绝的庄园,神秘的气息在空气中浮动。两位古稀老人,在相隔四十一年零四十三天后再度相聚。这样的开场本身就让人充满了好奇和期待: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经历了怎样的人生和情感?他们秉烛夜谈,回首往事,又会说些什么?故事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缓缓展开。友情,爱情,忠诚,嫉妒,背叛,真相……小说涉及的都是这些古老的主题,但这些古老的主题在马洛伊的笔下却依然显得如此新鲜,如此扣人心弦。关键在于故事的讲述方式。马洛伊实在太会讲故事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不紧不慢,实则却精心讲究着小说的语言、节奏、起伏、韵味、悬念和人物的心理。而这一切又构成一个无形的磁场,让读者恨不得一口气读完,又舍不得一口气读完。不得不承认,马洛伊是一位文学天才,是一个叙事大师,掌握着某种神奇而独特的叙事魔力。

        这种叙事魔力在他的另一部自传体小说《一个市民的自白》(余泽民译,译林出版社2015年10月出版)中展现得更加淋漓尽致,令人叹服。毕竟,《烛烬》还有着曲折的情节、诱人的悬念、精致的心理和惊心动魄的故事。《一个市民的自白》则完全是一幅幅日常生活场景,一个个颠沛却也平凡的日子。这样的小说,在那些平庸的作家笔下,极容易写成一本本单调乏味的流水账。但马洛伊却凭着叙事魔力从日常中提炼出了意趣,将平凡提升到了艺术和心灵的高度。马洛伊喜爱普鲁斯特,影响在所难免。《一个市民的自白》不禁让我想到了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也确实有评论者认为,《一个市民的自白》从艺术水准而言完全可以与《追忆似水年华》相媲美。这样的评价是否客观、准确,还有待探讨,但起码是对《一个市民的自白》的高度认可。

        除了《烛烬》和《一个市民的自白》,译林出版社还推出了马洛伊的《伪装成独白的爱情》《草叶集》《反叛者》《分手在布达》等其他作品。喜欢马洛伊的读者有福了,可以尽兴地读了。

        难以忘怀的另一本书同样出于匈牙利作家之手,那就是马利亚什·贝拉的《垃圾日》(余泽民译,花城出版社2016年6月出版)。《垃圾日》篇幅并不大,也就十来万字,却有着巨大的冲击力。这部书是余泽民“自己的发现”。他曾如此描述初次读到《垃圾日》的情景:“当我站在布达佩斯一家书店内的书架前,只草草翻了几页,我浑身的血液就凝住了,呼吸停滞,脊背窜凉,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没错,《垃圾日》中的每个故事都令人惊恐,甚至毛骨悚然,余泽民称之为“一部喘着热气的恐怖百科”。但我在读完这部作品之后,觉得与其说它是部“恐怖百科”,不如说它更是部探究人性之作。人性,才是作者真正关注并刻意挖掘的主题。据作者介绍,匈牙利有一个奇怪的习俗,各地市政府每年都会指定一天,让当地居民将所有自己没用但可能对别人有用的东西找出来,抛到大街上。书名便由此而来。马利亚什在《致中国读者》中说:“这本书是我的垃圾日,我从我的心灵深处把他们翻出来,把他们的欲望、恐惧、美丽与疯癫、爱情与暴力等扔到天光之下,也许对你有用,也许对你无用,请读者们自己挑拣。”今年夏天,在北京国际图书博览会期间,曾同马利亚什·贝拉相聚。那是个极有情趣、极有活力,同时又极具幽默感的艺术家,画画,做音乐,写小说,总是通过各种方式表达内心的激情。谈到《垃圾日》,他说那些故事就发生在他居住的公寓楼,全都有现实来源。他只不过将它们收集、整理并提炼而已。恰恰是在马利亚什所说的收集、整理和提炼中,一部独具艺术魅力的小说诞生了。《垃圾日》当然对我们有用,它以极致的手法,表现了动荡时期东欧某些人心理的阴郁、幽暗和沉沦,可谓小说版的《恶之花》。

        这些年,我们读到了《英国旗》《船夫日记》《一个女人》《赫拉巴尔之书》《宁静海》等一部又一部匈牙利优秀的文学作品。这些作品大都由旅居匈牙利的中国作家和翻译家余泽民翻译或组织翻译的。通过这些作品,我们知道了一个又一个闪光的名字:凯尔泰斯、艾斯特哈兹、巴尔提斯、纳达什、马洛伊、马利亚什等等。泽民是我的好朋友。我感佩于他对文学的虔诚,并惊叹于他旺盛的精力。新年到来之际,我要祝福远在布达佩斯的泽民,并深深地感谢他为译介匈牙利文学所作出的巨大的贡献。

        就在昨晚,欣喜地看到了新鲜出炉的《乌村幻影》(陆象淦译,花城出版社2016年12月出版),是罗马尼亚著名作家欧金·乌力卡罗的小说代表作。小说原名Vladia(乌拉迪亚),该词在斯拉夫语中有掌控之意。一个名叫乌拉迪亚的封闭的小镇,狭窄,灰暗,单调,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中,一切似乎都在按个别人的意志缓慢运行。但幽黑中,总有着一些激流在暗中汹涌。自我,尊严,爱情,人性,这些难以完全扼杀的内在情感不时地会闪出它们的火花,哪怕仅仅是微弱的火花。小说中,K.F.夫人几乎没有说一句话,所有时间都雕塑般坐在别墅一把固定的椅子上,似乎在守护着过去,守护着自我,同时沉湎于回味,也沉湎于幻想。有关她同飞行员的爱情故事四处传播,如梦似幻,扑朔迷离。这样的爱情故事,不管真假,都会在人们内心激发并点燃起某种希冀和热情。事实上,在灰暗的日常中,爱情,有可能会成为内心的一条出路。作者想传达的兴许就是这一含义。小说虚实模糊,时徐时疾,真假难辨,具有现实和梦幻交织于一体的氛围。边界被打破了。某种意义上,小说就是一门打破边界的艺术。想象力和创造力由此展现。《乌村幻影》是部典型的寓言体小说,而且充满了诗意和想象,读者可以从中读出各种意味来。乌拉迪亚可以置于世界的任何地方,它可以是外在的,也可以是内在的,可能在近旁,也可能在远方,因而具有普遍意义。在同中国作家对话中,乌力卡罗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写完这部小说后,我开车迷了路,但阴差阳错,真的找到了乌拉迪亚。”乌力卡罗是典型的中东欧小说家。在如何处理现实同艺术的关系,如何将现实提高到艺术的高度等重要问题上,中东欧作家兴许更能引发我们的共鸣,更能给我们以启发。隐喻,寓言,变形,梦幻,象征,反讽,卡夫卡、舒尔茨、贡布罗维奇、卡达莱以及乌力卡罗等中东欧作家常常会用到的这些文学手法,特别值得我们研习和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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