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快乐是种能力,而谢冕老师是最有快乐能力的人。
无论顺利或曲折,谢老师总能持有乐观的心态,并用快乐点燃周围的人。
谢老师能够享受思想的快乐、探索的快乐、发现的快乐、创造的快乐,也能享受物质的快乐、寻常的快乐、吃的快乐、喝的快乐。八十多岁的谢老师有着让年青人羡慕的食欲和热情,越来越大的酒量,红酒、啤酒、白酒同时享用,“三盅全会”。到现在,依然手洗衣服,坚持晨跑和冷水浴。平时总穿一件洗得发旧的衬衣,而正式的场合又一定是穿西装打领带。
能上能下,大俗大雅,大雅大俗。
雅与俗、高与低的界限既分明又模糊。这使我更相信快乐是加法,是不断丰富的过程。高与低、雅与俗、精神与物质并不是非此即彼的单一选择。
更难得的是,无论精神还是物质的享受,谢老师一直都葆有旺盛的激情。2008年,谢老师主持的《中国新诗总系》定稿会在杭州召开,一下飞机谢老师就宣布“会可开可不开,书可读可不读,谢老师的话可听可不听,但是一定要玩好”,并计划此行要完成绕西湖跑一圈的夙愿。果然,一天午休后谢老师开始行动。那天夫人陈老师也没闲着,打车绕西湖,先在三分之一处等着,见谢老师跑来,又打车再到三分之一处去等。见谢老师跑得很轻松,陈老师才放心回到住处。谢老师跑得不快,但规定自己中途不能停歇,从柳浪闻莺出发,三个多小时又回到了柳浪闻莺。
再次登泰山也是谢老师的一个愿望。一次诗歌活动正好在泰安举行,于是邀请谢老师去参加。为安全起见,活动主办者选了两位年青诗人陪着谢老师一同登山,其中有一位还号称农民诗人。可几个小时下山后,谢老师依然精神抖擞,两位年青诗人早已累瘫,第二天早上起不了床。今年六月,谢老师又一次登上了泰山。
还应该说一说谢老师召集的“馅饼大赛”。这被参与的朋友们誉为谢老师每年主办的“最重要的学术活动”已逾四届,馅饼、大蒜、酸辣汤这三样平常又平常的食物,让深入到精神世界的教授、博士们体验了一次次物质的盛宴与精神的狂欢。前不久去谢老师家,谢老师讲起忽然发现自己才是真正的美食家。大家通常认为的美食家们口味太单一,只能品美食,而谢老师无论高低、粗细都能品味出其中的美处。和谢老师出去吃饭,当服务员问起有什么忌口,谢老师总是回答:“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也让我想起了谢老师近几年一直想写的两篇文章,题目都已想好,就是《乏味》与《无趣》,针对的是现在人们这也没意思,那也没意思,吃东西既怕咸又怕甜的现象,但至今仍未写出。记得一次饭桌上谢老师谈起想写的这两篇文章,引起了批评家白烨兄很长的感慨,于是又有批评家点评:文章还没写出,评论已经发表了。这两篇文章太难,谢老师如此感叹。
和谢老师在一起,我常想,“平民心态”并非平民的心态,而是超越了平民又能保持的一种平民心态。我们总是讲存在决定意识,如果此语不谬,也说明了保持平民心态的难度。
如此说来,谢老师并非没有愤怒。记得多年前一次聚会,谈起当时让人震惊的一起抢劫灭口案件,谢老师气愤地说,“连强盗的道德标准都下降了!”谢老师常说,童年时代受到影响最大的作家是巴金和冰心:“巴金教我抗争,冰心教我爱。”谢老师当过兵,虽是文化教员,但真的扛过枪,那时也真的有“敌人”,但早二十多年前就已与“敌人”拥抱了,这些谢老师都写入文章里。2013年我有幸见证了这一情景的再现,台湾诗人痖弦先生获得中坤国际诗歌奖,谢老师上台颁奖,两位当年在对岸互挖战壕的“敌人”又一次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现在的谢老师早已没有了敌人,但依然有坚持、有抗争、有原则。
《花开花落》是谢老师自述文章的选集,这部书的著者不仅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教授、贡献突出的批评家、著作等身的学者,更是一位令人敬佩、有情趣的快乐之人。而这部书,也正好回答了谢老师为什么能始终保持着快乐的心态,这都缘于爱——对亲人的爱,对家乡的爱,对母校的爱,对事业的爱,对朋友的爱,对生活的爱。
有了这些爱,对谢老师来说,太阳真的每天都是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