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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6年10月19日 星期三

    女人是男人想象出来的

    路文彬 《 中华读书报 》( 2016年10月19日   03 版)

        女人出自亚当一根肋骨的说法奠定了男人自恋的合法性基础,于是他们给予女人的爱便冠冕堂皇地变成了给予自己的爱。他们不用知道女人是什么,也无需明白女人爱什么,因为他们的是和爱即可决定女人的是和爱。所以,皮格马利翁生生凭借自己的想象创造出来了一个女人。他爱这个女人,因为这个女人就是他自己。

        由于男人自以为是阳刚的,所以女人就只能是阴柔的,阳刚的女人不是女人,自然不可能博得男人的爱慕。《红楼梦》中的林妹妹阴柔得可以,几乎到了病态的程度,可这样也正好衬出男人的阳刚和健康,故而令他们喜欢。《骆驼祥子》里的虎妞实在不够阴柔,甚至有点阳刚,因此祥子即便同他结了婚,也还是不情愿爱这个女人。他喜欢的是小福子,小福子有虎妞没有的柔美,然而他又终究不能娶小福子,毕竟小福子还有他不想接受的沉重负担。可见,阳刚尽管爱阴柔,但若对自己无利,也还是万万不能爱的。

        沈从文笔下有一系列可爱的女性典型,她们个个温柔、含蓄、羞涩、善良,总之就是纯洁优美的弱女子典型。可是,这种可爱也依旧不过是对男人有利的可爱,对于她们自己说来,如果得不到男人的爱,那就唯有剩下可怜了。女人的优美可以讨得男人的欢心,女人的纯洁可以满足男人专制的占有欲,除此之外,它们只能让女人在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毁灭。谁都清楚,为了独立和生存,我们有时压根没法纯洁,也没法优美。沈从文看似十分关爱女性,甚至去赞美被人唾弃的妓女,但是不要忘记,归根结底,妓女是为男人服务的。毫无疑问,沈从文仅仅关爱“可爱”的女性,即那些能够让男人感到满意的女性。

        显而易见,与其说我们的男人爱女人,倒不如说他们是爱消费女人。在男人的眼里,女人的可爱和美丽就是食物,所谓秀色可餐,故此早有“瓜子脸”“杏仁眼”“樱桃口”等等这类的说法。张贤亮同样是个无比自恋的男性作家,直接便把女人当作了男人的献祭。在他的男主人公那里,女人都是为了满足男人来自性和胃的饥饿而存在的。于是,《绿化树》里的马缨花责无旁贷地就成了章永璘的“美国饭店”。多年之后,章永璘回想起马缨花,首先想到的就是那印有她指纹印迹的白面馍馍。既然是食物,那便只配被消化和排泄的命运,除了抛弃,张贤亮还能给其笔下女主人公什么更好的结局吗?不难看到,始乱终弃并非一个传说,它道出的其实就是我们有史以来男女关系那没有爱的本质。

        倘若不懂得尊重,自然就谈不上什么爱了,而要做到尊重起码必须将对方视为同自己一样平等的主体。不能因为你是锤子,便把别人都想象成钉子。非常遗憾,这么多年过去,我们的男性作家在这个问题上始终不见有任何进步。在我们的女性文学形象里,既没有女性作家塑造出的简·爱这等人物,亦没有男性作家塑造出的伊莎贝尔(亨利·詹姆斯《一位女士的画像》)这样的人物。在我们的两性之间,真正的爱从来就不曾存在过;男人只爱自己,女人只爱男人对于自己的垂怜。

        事实上,早在十八世纪,作为女性的玛莉·沃斯通克拉夫特就已向男性抗议道:“我不愿使用男人们殷勤用来养成我们奴化依赖性的那些华丽、温柔的词句,我蔑视那种被设想为女性特征的软弱优雅的心灵、细致微妙的敏感和温柔驯顺的风度,我只希望指出品德比优美更重要,指出可钦佩抱负的首要目的是养成人的品格,不考虑男女之间的差异。”这里的品德或品格指的即是建立于理性基础之上的平等人格,而不是那种带有性别偏见的虚假美德。女人只有是自由的,她的美德才可能是真实的。当然,男女之间的差异不容否认,但这一差异却绝不存在于男性自恋式的想象里。或许,茱迪斯·巴特勒企图颠覆性别界限的想法是没错的,谁又能说今天的许多性别差异事实不是由男人想象出来的呢?人是存在的,而我们一直以来以为的男人或女人极有可能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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