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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6年09月21日 星期三

    逝者

    纪念我的朋友田洺

    中霖 《 中华读书报 》( 2016年09月21日   07 版)

        参加田洺的追悼会,已经一个月了,一直想写篇关于他的文章,却迟迟没有动笔。

        他走得如此突然,没有打一声招呼。据说,一个人突然离世,他若心有不舍,会出现在别人的梦中,拜托一些未了之事。但已经一个月了,他一次也没来过。

        知道他的死讯,是在6月27日晚上,刘兵来辛庄社区图书馆演讲。演讲结束,刘兵看到手机短信,说田洺去世了,他不敢相信地对我说,不是哪个家伙开玩笑吧?我也很吃惊,因为前些天我还给田洺打电话,想请他来辛庄看看,给孩子们做科学讲座,并指导科学课程的教学。

        第一次见田洺,大概在1997年,刘兵介绍认识的。那时,他俩都在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工作。刘兵为我主持“三思文库”的科学史系列的组织、翻译工作,他请田洺承担了其中一本书《进化思想史》的翻译。这是一本有关进化论历史的最为全面的论著,作者英国人皮特·J.鲍勒是研究进化论及其相关领域历史(包括人类进化研究的历史、早期遗传学历史和地质学史)的一流学者。田洺还为我们的科学史系列推荐了另外一本名著《创世纪与地质学》。今天想来,我非常高兴与刘兵、田洺,还有像刘华杰、李大光等一批杰出的“科学文化人”合作的经历,由于有了这段经历,我对“科学”这门学问才有了比较中肯的认识,既懂得如何用科学的眼光去认识世界,又不至于陷入到科学主义的偏执。

        那时候,田洺已经为三联书店翻译过《熊猫的拇指》等作品,小有名气,但仍住在中科院研究生院简陋的教工宿舍里。我们谈完正事,中午一块吃饭。田洺坚持他来付账。这在我的编辑生涯中是很罕见的事情。我对田洺说,编辑请作者吃饭是天经地义的,出版社专门有这笔工作经费。田洺说,我请客是我自己的事,你一定不要和我抢着买单。田洺坚持要请编辑吃饭,这件事情成为我们将近二十年友谊的开端。

        田洺爱读书,所以他后来以“书生田”为网名。他读书涉猎面非常广,可称得上是“搜索引擎”,也就是说几乎没有他没读过的书。我的年轻朋友许知远也是以博览群书闻名的,我介绍他俩认识,知远对他也佩服得要紧。

        我从事科学哲学、科学史类学术书的出版工作,是在2000年前。2000年底,我换了一个出版社,从零开始,学习做市场书。但与田洺一直有联系,常听他海阔天空地聊天。2003年“非典”期间,我独自一人在北京,相当于“闭关”四十天。“闭关”期间,心境有了很大的变化,也有了更明确的想法,要独立创业。“出关”后见的第一位朋友就是田洺。那时候田洺已经到中国科学院机关工作了,住在世纪城。我俩在世纪城地下商城的一家茶馆见的面,田洺说你怎么瘦成这样,不过眼睛很亮。

        田洺知道我的心路历程,对我独立创业很是鼓励。而且对我后来走的路,做“身心灵”、学佛、做中医教育、办书院,再到去做小学老师,他都很能理解。田洺是安徽人,但小时候在大院长大,说起来还是王朔的同学。他喜欢吃红烧肉,喜欢吃江西菜,他说他曾经有一位女朋友是江西人。

        田洺一度被重用,当过中科院规划战略局副局长。作为院长青睐的笔杆子,参与起草过“十六大报告”中的科学部分。我曾帮文化部编辑出版过两年的《中国文化市场发展报告》,为此专门请教他,如何修改官样文章。田洺说,你给我准备一个可以睡觉的房间,再准备一条烟,我们关起门来熬上几天就成了。

        “天有不测风云”,田洺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这大概发生在2009年前后。他的运气真的很背。他不会开车,那天他坐在出租车的副驾座。出租车在等红绿灯,后面的车没刹住,撞上来,把他坐的这辆车挤到立交桥的水泥墩上。司机一点儿事没有,而他的右半身包括胳膊和腿,都粉碎性骨折。我去301医院看望他。他神情有些恍惚。后来,他说在医院的记忆都很模糊了,有点类似于濒死体验。

        这次事故之后,田洺的心境大变。很快,他也从规划战略局,调到中科院科学文化传播中心当主任,实际上这是一个闲职。他后来的生活,大概就是读书和写微博了。

        这些年,与田洺见面次数不多。有时候,觉得重要的文章和书稿,会发给他,请他提修改意见。今年三月我去美国,写了一篇《我的祖国》的博文,他也提出了他的看法。逢年过节,我会给他发短信问候。每次他看到短信,就会打电话来“骂”我一通:“这是什么朋友啊,只会假惺惺地发个短信,也从不主动打电话来,还要我帮着改稿子,还要我主动打电话,吃饭还是我买单。我怎么就这么贱啊,怎么认识你这样一个朋友啊。这样的人还号称学佛,还当老师,别误人子弟了……”我就嘿嘿嘿地笑着,听他唠叨完这一通,就说找时间一定见个面。

        我去过中科院科学文化传播中心他的办公室,比他在中科院机关的办公室大多了。可以想见,他独自坐在这空荡荡的办公室,写他著名的微博,是有点孤单的。这里距离万圣书园比较近,我们以前也经常在这家书店碰面。他办公室的书架上有各种闲书,我曾顺手拿过几本关于诗词韵律方面的书。

        最后见田洺,大概是三年前,在香山饭店。胡因梦来北京,我约田洺来一起吃饭。以前他俩也见过,算是熟人。在饭店门口见到田洺,他穿着大裤衩和黑布鞋,个子仍然是高高大大的,只是头发白了一大半。

        田洺是位大才子,自然也喜欢美人。他对胡因梦很欣赏,因为又美丽又有灵气的女性太少了。

        很早以前,我也请他去过夜总会。他总是很感叹,以前的青楼女子还能吟诗作画,现在的小姐只会卖脸蛋,真的是世道变了,今不如昔啊。

        我很少看他的微博,但知道这些年他在网上很活跃。刚才在网上看到一篇别人纪念他的文章,《寻找另一位田洺》,提到:“田洺在新浪微博上以‘书生老田’之名,每天早上发两条点评时事世事的微博,相当有名……23日发了最后一条微博。”

        我与介绍田洺给我认识的刘兵教授,相识已二十年了。上回他来辛庄演讲,讲了一句非常诚恳的话。他说:“诚然,我受到的科学教育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但是近四五年、近六七年,甚至近十年,我开始在想一个问题:我受过的教育给我好处的同时,有没有让我失去了什么呢?对于这个问题,我现在还没有想清楚。”

        我想,此时的田洺,他在天上,对这个问题应当看得明明白白。王安石晚年在金陵写过一首词,里面有两句话:“人有病,天知否?”人类如果一味迷信自己的头脑,而没有让天赋的良知充分活出来,未来的路肯定是走不通的。

        田洺兄,愿你尽早再来,我们一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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