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当代的著述者都习惯性地不认真对待自己的语言,不去关注语言的简洁、得体、优美、细致、深刻,不去关注言辞达意。”在审读《教育研究的逻辑》书稿时,读到这句话,我深受触动,颇有共鸣!
作为一位学术编辑,我在工作中常常感到困扰和痛苦,就像上面所说,现在的学术著作好像越来越晦涩难懂、佶屈聱牙——不是因为在审稿中遇到了太多的新名词,也不是因为逻辑推演太过繁复,只是单纯的看不懂。没头没尾的半截子话,没有关联的上下文,没有因果关系的论证,还有概念和术语误用……更不用说遍布全文、各种让人啼笑皆非的病句和语病,乃至数据错误、知识性错误、逻辑错误了。
而在这些令人不堪卒读的书稿中,甚至不乏各类重大课题和基金项目,获得各级科研奖项的也不在少数。这些著作在学术上受到认可,或许是因为运用了新颖的研究视角或方法,关注了重大问题,提出了创造性的观点;但从出版的角度而言,如果没有流畅、准确、清晰、规范的文字,其传播价值又能有多少呢?一个对读者不够友好的作品,如何能让读者亲近它,又如何能引发交流、分享和讨论,进而推动学术研究的进一步发展呢?
其实,语言问题不仅是形式问题,更是思想问题,是学术伦理问题。在《教育研究的逻辑》一书中,金生鈜教授就特别关注了学术著作的“文德”,并旗帜鲜明地指出:“做学问,就是要立言维谨,也就是说,深思、慎思、谨慎地言说,是思想的本然品格。”
“文辞,犹金石也;志识,其炉锤也”(章学诚《文史通义》)。“文如其人”确是真理,因为写作的水平直接反映了研究的水平和思维的水平,学术著作就是学者的自画像:研究做得深刻、丰富、完善、成熟,自然能胸有丘壑,收放自如;而思考不深入,材料不充足,功夫下得不够,研究自然就不成熟,磕磕绊绊,漏洞百出。
诚如《教育研究的逻辑》一书所言,“学术研究是公共交流”,“研究是为了求真……任何研究成果不是简单地为了发表,而是为了交流观点,辨清道理,促进对问题的认知或理解”。研究成果若要能够引发有效的碰撞,获得积极的回应,就必须慎重下笔,打磨文字。
对于学术文章的写作,书中有不少中肯的建议,虽然基本但却至为关键。首先是概念和术语,不仅定义要清晰准确,确保在共同的语境下讨论问题,而且要对概念进行分析,构建概念框架,这个概念框架往往就是一套思想体系。研究的语句表达要清晰简明,要运用“奥卡姆剃刀”做减法,遵循逻辑的简单性原则。还要遵循语言的准确性原则,因为“在学术研究中,准确性是一项责任”,“研究的准确性不高,就有可能被击败”。
正如书中所言,“修辞是为了说理”,“学术论著的语言不能粗制滥造,不能扯淡”。概念框架的完整严谨、语句表达的简明准确、论证的清晰缜密,这些都是学术著作的语言必须达到的基本要求。含混模糊,迂回反复,跳跃断裂,没头没尾,则是对读者时间和智识的浪费,是在给读者制造障碍。
其实,关于学术著作的文德,关于教育研究如何进行,书中的论述远比我的转述出彩、有力量,借用书中的一段话来结束本文:
“一支唯利是图的笔下产生不出任何刚劲伟大的作品,写得多不代表写得好。只写良知与实在召唤自己去写的文字,这是研究者作为求真者寻求表达的方式。体会学术的庄严和高远,体会学术和人格的相合与砥砺,把自己的学术研究贯穿到心灵之中,从中可以看出灵魂的指向,这样的学术研究就是有血有肉的,就是有灵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