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斌先生乃温润谦和、风采有自一文士。文本原道,一气流行,分而为三,在天则有日月星辰之文,在地则有山川动植之形,在人则有仁义礼智之信。人文之文,粗略言之,概有二类:徒事空言,浇薄其行,文人之文是也;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文士之文是也。“君子以懿文德”。德在中而美形于外,士君子之风,其在兹乎!
当今之世,读书写作,自鸣其高,追名逐利者有之;玩弄概念,故作玄深,堆词叠句者有之;附庸风雅,自比李杜,招摇过市者有之。虽舞文弄墨者如过江之鲫,鱼贯而入,但根柢既失,所谓浮文浪辞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文之为义,远乎大矣!“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作文之道在明明德,在止于至善,所谓文明是也,立言不朽是也。驰骛翰墨,竞相夸饰,虽有小径,志士不为也。
余先生名斌。斌者,一文一武在焉。文为阴,武为阳。一阴一阳之谓道。道之发源,日月交错,天始地生,随物赋形,仪态万千。余斌先生,生在滇昆,学在巴蜀,客居金城30有载。川滇为西南致养之地,金城为西北行健之方。庄生有言:“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余先生有幸得先天乾坤之气涵养,故其为人也温厚,为文亦圆方。
当初,作为《当代文艺思潮》主事者之一,余先生只眼别具,提携后进,不遗余力,嘉泽士林,可谓大矣!编务之余,余斌先生于西部文学用力甚勤,的然有见。自云南师范大学荣休之后,余斌教授有感于城市现代化之虚妄,遂不辞辛劳,走街串巷,悉心寻访战时昆明文化人之行踪、之旧事。星星点点,集腋成裘,于耄耋之年推出《西南联大,昆明天上永远的云》一书。此书刊布,价值有三:其一,联大群贤之音容笑貌、神采风韵、喜怒好恶跃然纸上。联大名师誉满文苑,如雷贯耳,余先生举重若轻,点睛之笔常从小处入手,于细微处见精神,虽如冯友兰、闻一多、钱锺书等大家亦难以遁其形。此书可谓有血有肉、文史贯通、知人论世之佳构;其二,联大伟绩,近人多有精彩之论,但其缺失亦显,即少有文化地理之探究。余先生之作,于昆明风土人情、气候、气度多有传神描述,藉此可见联大传奇之成因,云南父老乡亲,置身其间,功不可没;其三,为昆明寻文脉,为历史存记忆。今日昆明弃旧立新,大拆大建,昨日旧居近乎荡灭。历史文化名城几成传闻。所幸,《西南联大,昆明天上永远的云》使得昆明不死,余温犹在。
滇云文士,余斌先生,善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