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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5年12月30日 星期三

    从盛极到废墟——帕特农神庙缘何沉沦?

    王加 《 中华读书报 》( 2015年12月30日   16 版)

        1687年9月26日,是所有爱好希腊历史与艺术的人都应当铭记的一天。

        自那天之后,已屹立超越2000年,被希腊人民看作民族文化象征的雅典卫城帕特农神庙(Parthenon)被迫击炮弹炸毁。过去3个多世纪留存在我们记忆中的神庙,便是那多半坍塌的废墟残骸。

        盛极一时的帕特农神庙究竟因何变成今天的模样?谁应该对此负责?已到过希腊两次,每次登顶那极富沧桑感的残缺卫城,这个问题总在脑海中环绕。

        未曾想,这个悬而未决的问题被在欧洲路途中偶然购买的国家地理(NationalGeographic)历史版杂志详尽地解答了。然而,心中的无奈却代替了本应收获答案后的喜悦。帕特农神庙所经历的一切,真的不是一段美好的历史。

        历经2500年,对于帕特农神庙这座雅典卫城最具标志性的建筑来说鲜有美好的记忆,大都是辛酸而悲惨的。自公元2世纪开始,罗马人就开始在神庙掠夺雕像作为战利品了;在公元3世纪着过大火;公元4世纪因希腊被罗马占领禁止供奉希腊诸神而改信基督教,导致38英尺高,由雕塑大师菲迪亚斯(Phidias)亲手用象牙和黄金打造的雅典娜巨型雕像也就此不翼而飞;公元6世纪被改为东正教教堂;公元十世纪希腊大主教主张供奉圣母玛丽亚,虽未将神庙外结构破坏,但神庙内部的装饰和壁画都被重新翻修并做了大量修改;到了文艺复兴时期,帕特农神庙的功能又再一次被颠覆了-从东正教堂改为天主教堂,甚至在神庙西南方加盖了一座钟楼;待到15世纪中叶,土耳其奥斯曼帝国占领了希腊,雅典卫城就此再次“易主”。不仅如此,由于土耳其信奉伊斯兰教,帕特农神庙成了清真寺,钟楼变成了光塔,连神庙旁边一般用来做教堂的厄瑞克修姆庙都被改为伊斯兰教徒的女眷居室。事实上,这座自公元前447年便由希腊政治家伯里克利(Pericles)主张兴建,为庆祝与波斯帝国50年斗争胜利用来供奉“战争之神”雅典娜的神庙虽在之后的一千多年中基本没“过上消停日子”,光神庙的职能由于各民族入侵者宗教信仰各异就彻底更换了3次,现在想来,简直难以置信。然而,它虽饱经风霜任人宰割,却始终屹立不倒,直至1687年那9月26日之前。

        两次身在希腊与本地人交流,感触颇深的莫过于希腊人对土耳其人深恶痛绝的“世仇”-在被奥斯曼帝国统治400多年之后,希腊人民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巨变。首先,一个最早学会酿造葡萄酒的民族被一个教义中禁止饮酒的民族统治了4个多世纪,其结果便是不允许酿酒。因此尽管希腊的土壤与天然环境能够种植出品质极好的葡萄,如今其葡萄酒却根本无法排进世界前列;其次,一个有趣的现象是:由于伊斯兰教禁食猪肉,土耳其人便去希腊人家掠夺牛羊。希腊人眼见自家的心血被人抢走,心生一计:所有人改养猪,不吃牛羊,这样看你怎么抢?如此一来,土耳其人是没法抢了,但自己的饮食习惯也被改变了。现在希腊满街的烧烤,甚至土耳其烤肉卷饼盛行,与此不无关系。当然最主要的,若不是土耳其人把卫城占了,希腊人心中至高无上的帕特农神庙也不会遭此浩劫。

        在土耳其人占领希腊之后,威尼斯共和国与奥斯曼帝国展开了长年的鏖战。战火于1687年蔓延到了希腊雅典,威尼斯人兵临城下,包围了雅典卫城。此时的土耳其人耍了个小聪明:他们认为,基督教徒永远不会摧毁一栋曾经作为教堂的古老建筑,因此将所有的军火弹药全部挪进了帕特农神庙,使得这座供奉雅典娜的庙宇又多了个新的功能:军火库。然而,土耳其人想错了,因为他们的对手是由一位“混不吝”的主将统领:在1687年9月26日深夜,瑞典人Ot⁃toWilhelmK?nigsmarck下令对雅典卫城实施炮击,一枚迫击炮弹击中了帕特农神庙,引发了军火的大规模爆炸…历经2000年风雨,雄伟恢宏的帕特农神庙从那一刻起荡然无存,仅剩两端的山形墙还顽强不屈地屹立于雅典卫城。

        然而,帕特农神庙的悲惨命运还未终结。

        在与希腊人的交流中,我一直觉得他们的思维方式很有意思:古罗马人最早赶来抢夺,然后又是拜占庭帝国,或许是年代过于久远吧,他们却并不是很介意。哪怕是威尼斯共和国的军队开炮炸了神庙,他们也不恨意大利人,却对拿神庙当军火库的土耳其人“恨之入骨”。当然,现在“最恨的”又多了英国人,谁叫他们誓不归还帕特农神庙顶端最珍贵的“埃尔金大理石雕”呢?

        关于“埃尔金大理石雕”的归属问题,英希两国争吵了几十年,仍旧各执一词。英国人认定是由驻奥斯曼帝国大使托马斯·布鲁斯(埃尔金勋爵)以合法手段获取并卖给大英博物馆的(埃尔金勋爵号称与奥斯曼苏丹王有特许协议,只要不破坏古庙的墙体,他可以搬走庙内的任何东西);然而希腊人则认定石雕是被英国人所非法掠夺的。无论如何,必须要说的一点是,埃尔金勋爵是位极其狡猾,但却具有独特眼光的收藏家,利用职能之便可以说他钻了一个2000多年来都不曾有的“大空子”-如果神庙没被炸毁,他根本没这个机会下手将浮雕取下来运回英国。尽管在1812年浮雕运抵英国时便遭到了巨大的质疑,尤以拜伦勋爵为首出面指责此行径为“赤裸裸的抢劫掠夺行径”,但木已成舟,舆论的谴责仍不能阻止他在4年后债台高筑时将所有浮雕以他要价一半的3万5千英镑低价卖给了英国政府,并于同年移交至大英博物馆永久收藏。如今,帕特农神庙的“埃尔金大理石雕”俨然成为了大英博物馆名符其实的“镇馆之宝”,是吸引全球艺术爱好者每年数百万人蜂拥而至的世界文化遗产。对于留英多年的我来说,已站在石雕前近距离观看过太多次,虽然这比起放置在神庙顶端要便于观众欣赏,但每当我置身于雅典卫城,望着那些残破的大理石柱和早已被挖空的顶梁,想著这座曾盛极一时却支离破碎的伟大建筑时至2500年后的今天依旧要面对“骨肉分离”的命运,甚至永难破镜重圆,心中总有一份苦涩。或许,这将成为希腊民族永恒的遗憾。

        帕特农神庙的悲剧,距离我们并不遥远,因为如今叙利亚ISIS仍旧在进行着摧毁千年古迹的暴行。战争与革命,永远是文化与历史的浩劫。这些宝贵的人类文明结晶,所体现的是我们现代人类与未进化野蛮人的本质区别。我们读书旅游逛博物馆,探寻历史文化,除了充实自我提升个人素质与精神世界之外,最重要的应是通过历史的教训学会怎样尊重人类文明,从而避免重蹈覆辙。待有朝一日,若世人都能发自内心地尊重保护物质文化遗产,而不让它们成为执政者改朝换代树碑立传的牺牲品,那么我们人类才算真正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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