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崎嵘:最近通过的《关于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的意见》明确提出要大力发展网络文艺
陈村:网络文学向来不缺内容,但泥沙俱下,题材雷同、情节拖沓、文字累赘、涉黄涉暴的类型化小说制约了它的进一步发展
吴文辉:网络文学是社会主义文艺的重要组成部分,要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并弘扬中华精神,传播中华价值,凝聚中国力量
网络文学越来越成为文化产业中的焦点。截至今年6月,我国网络文学用户规模为2.85亿,占网民总数的42.6%。手机网络文学用户为2.49亿。去年共有114部网络小说被改编成影视剧,据市场第三方统计,2015年网络文学产值规模将达70亿元。
看上去很美。
但是,在近日举行的首届中国网络文学论坛上,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数字出版司网络出版监管处副处长程晓龙指出,在网络文学的利好数据背后,大量网络文学企业还挣扎在生死线上,网络文学发展“大而不强,丰而不富,多而不优,快而不稳”。
有数据表明,目前国内上千家网络文学企业中,八九成不赚钱,领头的二十家网络文学企业产值占网络文学九成以上。因此,在谈论网络文学时,不仅要关注其澎湃汹涌的态势,更要思考这一产业是否真正根深蒂固。
在论坛上,数百位网络作家和评论家、学者对网络文学的内容、读者到管理状况展开了深入探讨。
网络文学要适应社会剧变
70亿元的产值数据是否意味着我国网络文学的发展已然成熟?
上海作协副主席、上海网络作协会长陈村表示,网络文学一开始被质疑、被视为“垃圾”,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已成为作者以数十万计、最活跃、最引人注目的文学形态。网络文学向来不缺内容,但泥沙俱下,许多作品题材雷同、情节拖沓、文字累赘甚至涉及暴力色情,而堪称优质的作品和具有创作潜能的作者往往被湮没。这是制约网络文学产业的关键。陈村指出,当前网络文学以类型化小说为盛,较为单一,更加个人化的风格尚未出现。
“今天,凡有人群处,必有读网文者,已经真正成了生活现实。互联网+文学是先觉者、先倡者、先行者,也是践行者、成功者、示范者。”中国作协副主席陈崎嵘说。最近通过的《关于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的意见》明确提出要大力发展网络文艺——网络文学如何感应时代呼唤,适应社会剧变,形象地描绘时代和人民奋力前行的历史进程,准确记录中华民族精神发展变化提升的图谱,既是文学责任,也是时代责任,更是社会责任。
陈崎嵘强调,创设中国网络文学论坛,是中国作协采取的推进网络文学繁荣发展的重大举措。旨在搭建网络文学、网络作家交流的平台、开设展示网络文学实绩的窗口、形成研讨网络文学评价体系的场所、筑起科学前瞻网络文学的瞭望台。
他说,中国网络文学论坛将与网络文学作品研讨、网络文学排行榜、网络文学评奖、网络文学重点作品扶持、网络作家结对交友、网络作家列传展播等,共同组成我国网络文学的交流平台、研讨园地、评价体系和推介机制,逐步形成有中国特色、有网络文学特质的靓丽品牌。
搞好IP是繁荣的关键
网络文学本来是在门槛之外自我意识的表达和自由书写,但当网络文学和市场经济接轨之后,这种自我表达和自由书写逐渐受到读者的价值评价体系的侵扰,成为读者与作者共同审美兴趣的合作。快餐化写作很容易带来市场的竞争,这一问题日益严重,导致很多人对网络文学的创新性产生怀疑,并对网络文学市场前途感到悲观。
IP(知识产权)热的现象使原来走向迷途的网络文学出现了转化的局面。眼下IP成为网络文学最热的关健词,究竟什么是IP,IP又给网络文学带来什么?
掌阅文学副总经理谢思鹏认为,IP不等于数据,IP打造也不是为了卖版权。
他说,2013年开始,手机游戏火热,到目前为止卖掉的手游已有几百部,而更早的时候,从2010年开始,网络小说就成为了影视公司最廉价的版权库。但是卖给影视公司之后,投拍的四分之一都不到。《花千骨》之前有很多影游联动失败的例子,比如《敢死队3》,改编过手机游戏并上线,几乎无声无息。《西游降魔篇》《十万个冷笑话》《小时代》等都有游戏方面的尝试,但都不尽人意。
《花千骨》的成功让很多影视公司和游戏公司看到了影游联动巨大的利益,影游联动成为继IP概念之后成为炙手可热的词。由于视频的播出方整合了各方面资源,最终促成《花千骨》在电视剧、手游、页游的推广取得成功。影游联动的成功不在于影视和游戏都具备,更在于选择有价值的IP,精心制作优秀的影视剧,同步开发游戏,并且控制电子、出版、影视、游戏各个环节的联合发行。
IP对网络文学的要求越来越高。能够成为大热IP的作品,无一不具有独特性精雕细琢,经过长时间发酵沉淀出来的精品,为追逐利益的网络文学创作树立了新的标杆。IP带来巨大的经济利益和知名度之后,成为不少作家创作的重要目的,诸多改编所需要的要素自然反过来要求作者更加注意作品的品质,越来越考虑到作品是否符合影视游戏的需求,他考虑得越多,对作品的打磨越多,无形中就会让作品更加商业化。
怎么把好的作品打造成IP?谢思鹏的建议是,从成书开始,就为IP打造核心环节设定方案,对优秀的网络小说采用项目制,整合公司内部资源和外部资源,对作品进行推广包装。一方面平台签约作者生产内容,另外一方面通过阅读来聚集拥趸。
网络文学的IP好比是一场革命,从结果层面改变了影视本身,剧本的创作不再是一个单向的过程。大家看到的是粉丝互动与大数据的影响。蔷薇书院负责人李贤发现,影视IP集中反应出优秀剧本的匮乏缺失,IP影响力决定了网络文学粉丝与观影主流人群高度重合。李贤提出,久而久之,IP影视会不会成为文化含量很低,只图圈套利离的产品,难以撕掉低龄化的标签?这是值得我们深思的。
网络作家纷纷表态
“一部好的网络小说,能得到千万亿万的读者在线追捧,阅读量与传播量比大多数传统文学高出数千倍,其影响力不容忽视。”笔名阿彩的网络作家徐彩霞说,曾有读者私下告诉她,因为读到她的书而改变了高考志愿。她听到这句话非常惶恐,很害怕自己是不是改变了别人的人生。
“惶恐过后我更加坚定了自己作为网络作家的信念,日后我写的小说必须得要承担起正确引导他们的责任,至少我要对得起阅读我小说的读者们。”阿彩说,自己最初写网络小说只是想圆文学梦,从来没有想过要承担这样或那样的责任,可是读者让她明白,写网络小说不仅仅将自己的内心写出来。
笔名风凌天下的网络作家张荣会结合自己的创作,谈到网络文学如何书写正能量。他认为那些经过无数次改编的传统武侠小说,每一本书、每一个情节,其实都充满了独特的中国文化和中国人独特的理念,这也是人性中闪光的东西。只有这些充满了正能量的故事,才能源远流长。网络恰恰为这样的表达提供了更大平台。
江苏省作协副主席、评论家汪政对宣传系统和专家系统的网络文学观提出了不同看法。他指出,网络文学评论与传统文学不同,特别要加强不同质文学间的认同,建立包括网络文学在内的文学命运共同体。
在谈到如何进行网络文学批评时,汪政建议,对成功、经典的网络文学文本进行叙述模式、语词风格、互动方式、技术手段等方面的细致剖析。国内学界有对网络文学总体的研究,但缺少真正的网络文学批评,网络文学有理论无批评。他认为,应该开展网络文学教育,为未来培养高素质的网络文学潜在写作力量和高素质的网络文学读者。如今小学生、初中生都有了移动终端,是潜在的网络文学阅读大军。在他们还未形成自己的审美标准和网络趣味前,如何培养和树立起好的阅读标准和趣味就十分重要。
对新兴的网络文学,主流文坛有时是手足无措的。怎么对待写手?怎么评价网络小说的语言和内涵?怎么定位网络文学体现出来的所有新的面貌?现在完全以传统文学的标准去评价,显得错位且无力。浙江作协党组副书记、浙江网络作协主席曹启文对此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认为,现在全国各省市陆续建立了网络作协,那就可以成立全国网络作协联盟,来研究制定网络文学的行业标准、行业规范和行业自律。
加强文学安全的监控
早在2003年,广东作协率先开通了官方网站“广东作家网”,2011年成立了全国第一家网络文学院,并推出中国第一家权威的网络文学批评杂志《网络文学评论》。鉴于对网络文学的持续关注,广东省作家协会专职副主席广东网络作家协会主席杨克注意到网络文学发展存在以下几个问题:
一是网络作品数量巨大,评论家、文学组织、研究机构的有关人员,在缺乏大量阅读的前提下,如何选择、判断精品力作,并具有权威性?
二是网络文学作品到底是什么人在阅读,每种类型作品的读者数量,年龄段,他们的阅读趣味,被什么吸引,还缺乏量化分析数据。
三是网络文学评论无法在网络上传递并成为网络文学业界公认的评价体系之一,仍是纸面文学评论的方式,在文学评论圈子传播。网络文学评论话语也依旧是过去的模式。
四是在商业利润为最大激励的背景下,网络文学评奖,并没有传统文学的获奖效应。如何使精品评奖对网络文学的生产起到刺激作用,这还有待探讨。
作为网络文学龙头单位,阅文集团表示有信心带头加强自律,严格内容监管,维护市场秩序,对低俗现象坚持零容忍。
阅文集团首席执行官吴文辉宣布,从内容到传播体制、运营机制都要严格加以规范;引导网络作家克服同质化倾向,不断强化创造性;弘扬文化传统,通过一定的优秀作品掌握主导权,引导网络文学健康潮流。网络文学是社会主义文艺的重要组成部分,要引导网络文学传播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并弘扬中华精神,传播中华价值,凝聚中国力量。
中文在线集团总裁特别助理刘英(血酬)认为,编辑在作家培养中的作用至关重要,要通过提升编辑队伍素质,引导网络作家既要表达自我,也要对读者负责。网络文学的长处应该被提炼和推广,这样才能更好地为读者服务。
程晓龙也指出,也因为网络文学是文学的一部分,所以就应该以文学的标准来要求网络文学。这不仅包括文学水准评判的标准,也包括文学安全的监控。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现在已经开始对网络文学进行阅评工作,坚决杜绝网络文学的色情、低俗、暴力和反动。此外,总局今年年底将开展网络优秀原创作品的推介活动,向社会推介五十部网络小说,以此引导网络文学的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