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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5年07月22日 星期三

    细品静读

    难读最是花间词

    叶康宁 《 中华读书报 》( 2015年07月22日   10 版)
    《花间词》,刘淑丽选注,中华书局 2015年1月第一版,25.00元

        在《蕙风词话》中,况周颐认为《花间集》不仅不易读,而且“至不易学”。为什么不易读呢?况周颐说:“词有穆之一境,静而兼厚、重、大也。淡而穆不易,浓而穆更难。知此,可以读《花间集》。”为什么不易学呢?况周颐说:“其蔽也,袭其貌似,其中空空如也。所谓麒麟楦也。或取前人句中意境,而纡折变化之,而雕琢、勾勒等弊出焉。以尖为新,以纤为艳,词之风格日靡,真意尽漓,反不如国初名家本色语,或犹近于沉着、浓厚也。庸讵知《花间》高绝,即或词学甚深,颇能窥两宋堂奥,对于《花间》,犹为望尘却步耶。”颇能窥两宋堂奥的词学家都对《花间集》望尘却步,《花间集》的难读难学自是毋庸赘言了。

        刘淑丽女史选注的《花间词》是《花间集》的缩本和普及本,编选的目的是把《花间集》里的散珠屑玉拎出来,化难为易,便于一般读者学习和欣赏。

        一、选词

        经典的诗词选本不仅是选者喜好和品味的呈现,还会影响一个时代的审美观念。收词五百首的《花间集》本就是一个优选过的集子,然而“昆冈之石,不尽璞也;合浦之蚌,不尽珠也”。加之时移世异,的确有筛选的必要。

        《花间词》选词一百三十三首,在选词上,有如下几个特色:

        其一,选词与校勘相结合。《花间集》中的很多作品都有异文,为了让所选作品更接近原貌。刘淑丽以国家图书馆藏宋绍兴十八年刻本(1955年文学古籍刊行社影印)为选词底本,因为这是国内现存最早的《花间集》刻本,从时间上来说更接近《花间集》的成书年代。比如《花间词》选有温庭筠《菩萨蛮·水精帘里颇黎枕》,这首词首句就有异文“水晶帘里玻璃枕”。水精与水晶同义,“颇黎”则非“玻璃”,而是水晶的梵语音译。《花间词》校字如雠,为读者还原了词作的本来面目。

        其二,既突出了大家,也兼顾了小家。前贤有云:“诗之能传远与否者,在词之工拙,不在选之多寡。应思名贤林立,刻非专集,纵使其工,岂能多载?”《花间集》中的十八位词人,在刘淑丽女史编选的《花间词》中,每人均有篇什入选。最多的韦庄有三十八首,最少的阎选、尹鹗,各一首。

        其三,不囿于陈见,注重思想性和艺术性。如毛文锡,《花间集》收词有三十一首,《花间词》左挑右拣,只选出一首《更漏子》和两首《醉花间》。他的《醉花间·休相问》本不为词家所重,刘淑丽女史慧眼别具,“以为本词洋溢其间之仙道诗之风致、各句暗含之典故,更耐人寻味些”,特地拎出了这颗遗珠。

        二、注释

        诗无达诂,如舍利珠之随人见色,如庐山之横看成岭侧成峰。《诗经》中的《伐檀》,方玉润说:“二千余年纷纷无定解。”元好问喜好玉溪诗,亦苦于索解,遂有“诗家总爱西昆好,独恨无人作郑笺”之叹。博洽如陈寅恪,研读钱柳遗篇也不免感叹:“岂意匪独牧翁之高文雅什,多不得其解,即河东君之清词丽句,亦有瞠目结舌,不知所云者。”

        一般而言,离我们越远的时代,我们越是看不分明。就像远处有一片森林,我们看得见树干,却看不清枝叶。注释就是疏通字义词义句义,让不分明的地方清晰起来。清人张谦宜说注释好比“注水”,“如球入穴中,灌水浮出”,真真是妙譬。如何“注水”呢?陈寅恪说:“自来诂释诗章,可别为二。一为考证本事,一为解释辞句。质言之,前者乃考今典,即当时之事实,后者乃释古典,即旧籍之出处。”

        《花间词》的注释主要是释古典,解释辞句,指明旧籍之出处。刘淑丽对古典的注释亦有轻重之别。以温庭筠《定西番·汉使昔年离别》为例,该词上阕有“攀弱柳,折寒梅,上高台”。折柳送别的习俗为大众所熟知,而折梅寄远却知者甚少,所以,《花间词》对“攀弱柳”的解释很是简约,却特别引南朝宋陆凯的诗“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寄一枝春”,以为“折寒梅”的说明。

        对《花间集》中聚讼纷纭的词句,刘淑丽也能做到择善而从。如温庭筠《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中“小山”一词,就有多种不同的解读。许昂霄《词综偶评》释为“屏山”,唐圭璋、王力、叶嘉莹皆认同此说;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释为“当时妇女头上金银牙玉小梳背”;此外还有螺髻说、额黄说等等,不一而足。刘淑丽选择了额黄说,这一选择的背后,她做了多少比较和斟酌,我们无从得知,但我们不难发现这是最能说得通的一种解释。“说得通”在为古诗文作注时尤为重要。正如余冠英先生所云:“无论是选用一条旧说,或建立一条新解,首先应求其可通。所谓可通,首先是在训诂上、文法上和历史观点上通得过去。同样可通的不同解说可以并存,如稍有优劣,就仍当加以区别,决定去取,主要应从原诗的思想性和艺术性着眼。”

        《花间词》不特注文简明清切,而且处处以方便读者为旨归。对十八位花间词人,《花间词》都有简明扼要的绍介。所谓知人论世,百世之下的读者在品读佳作的时候,也可以略知其人了。在词牌首次出现时,《花间词》还以《钦定词谱》为依据,简要介绍该词牌的格式、平仄和押韵,为初学者指示津梁。

        三、评析

        注释可以让读者了解诗词的字意和句意,评析则有助于读者领悟诗词的语言之美和言外意蕴。

        刘淑丽女史系于每首词后的评析,语言凝炼明快,讲解生动形象。如果要我概括她的评析特色,我以为最为突出的就是女性主义的视角。她的博士学位论著《先秦汉魏晋妇女观与文学中的女性》,很早就在古代文学研究领域引入女性主义的理论和方法,可谓积学功深,这次评析花间词更是得心应手。

        历来论花间词者,习用“男子而作闺音”一语。这样的认知和评价,自是颇多局限,但花间词的女性特征也不容忽视。如叶嘉莹所言:“为花间词树立宗风的一位弁冕全集的作者温庭筠,他的词之所以备受后人推崇,认为有屈骚之托意的主要原因,事实上就正在于他所使用的语言,无论就内容意识方面而言,或者就外表形式方面而言,都恰好是带有最强烈的女性语言之特色的缘故。”又说:“花间词的内容,乃是男性作者所写的女性形象,以及由女性语言所表述的女性情思。”

        作为女性,刘淑丽更能对词中的女性“具了解之同情”。书前所系长文《情真而调逸、思深而言婉的花间词》说明了这一点,她对词作的评析也体现了这一点。女性的春思、娇羞、闺怨、闲愁种种,透过刘淑丽的评析,清晰地投射出来,在读者面前一览无余。

        《花间集》,我读过很多次,不止不能卒卷,每每都是翻不了几页,就搁下了。刘淑丽女史选注的《花间词》,却是一气读完的。因为这本书,我相信一句话:“我们对花间词真正的认识,才刚刚开始。”所以,我郑重地把它推荐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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