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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5年05月27日 星期三

    从文盲到法学硕士,从乞丐到法官

    ——一位耄耋老人的人生传奇

    杨庆祥 《 中华读书报 》( 2015年05月27日   07 版)

        1945年光复后,我是吉林省舒兰小镇第一个参加八路军的孩子,时年不满11周岁。而在此之前,因为家庭贫寒,8岁的我以乞讨为“业”,养家糊口。我在团部当勤务兵,在日伪统治时期和战争年代,都没有机会学文化。

        1948年3月9日,我调到省政府秘书处任二等科员(后改为办公厅),分管鉴印、机要。由于工作性质的关系,必须读书学习。那时没有正规课本,我从旧书市买来《幼学琼林》《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这些小书。它们比较适合我,有利启智开蒙,是我的基础性建设。

        为了尽快脱盲,适应工作的需要,我战酷暑、斗严寒,如饥似渴地学习每个生字。夏天,没有窗子通风的小斗室,闷热难耐,像钻进高压锅炉里灼烤炙焙,我把双脚插进冷水盆里,头上扎上湿毛巾,光着膀子(那时不发背心)潜心夜读;冬天,没有暖气,全靠一道小火墙(比体温还低)取暖,白天冻手冻脚,晚上披着棉被御寒。最难熬的是电灯不亮。那时电压不够,40度的灯泡,只能撒下散淡的红光,我把眼睛贴近书本,往往眨几次眼睛才能看清一个字。

        许多字我根本不认识,只好抄于另本。“学问千千万,起点是一问。”我向机关的老大哥老大姐们求一字之师,他们有求必应。

        我昧旦晨兴、日就月将,积两年之功,识字约1500个左右,字写得也很不错。原来那种伸腿拉胯的字,终于逐出笔阵,我成为处里写楷书的第一人,大家刮目相看,“文盲文书”的帽子随风而去了。

        岁丰年稔。播种、耕耘、收获,他们之间的关系成正比例。1949年共和国成立前夕,我被评为省直机关学习模范和先进工作者,同年12月,15周岁的我,经省委特批,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站在新的起点上,我想向文化知识进军,正式打报告给组织,请求批准我上学读书。

        天遂人愿。机会在我需要的时候到来了。1950年年初,政务院决定创办工农速成中学,让在战争年代失去上学机会的工农干部、红小鬼上学深造,实行正规教育,全科教学,三年读完初、高中全部课程。我以语文最高分的成绩,名列榜首。高中毕业时,我的语文、俄文、政治、数学、物理、化学、历史、地理、植物全部考取100分,成为吉林省和东北人民政府通令嘉奖的“三好学生”。

        这是我读书学习的第一个高峰期。第二个高峰期,始于盛年。从1956年到1985年,我担任吉林日报社记者,共29年。当记者的最低条件是必须有文化、有知识。记言,玄远高崇;记行,简约瑰奇;记人,落墨有味;记事,通达明识。要对每一新闻作品负事实和历史责任。我的敲门砖,就是读英国《工人日报》记者阿兰·魏宁顿的油印教材《新闻学》和《邹韬奋文集》。在工作高度繁忙的情况下,我挤时间,每年至少阅读50本中外名著和社会科学方面的著作。29年从未懈怠。

        1975年,我被派往省“五七”干校“学习”。校部指派我编《哲学教程》,我有机会系统浏览《马克思恩格斯全集》,并在毕业时,正式出版了我编辑的《哲学大纲》,我也成为全校300多名学员和工作人员中,第一个读完马恩全集的人。

        1995年10月,省新闻出版局和省文化厅组织开展评书活动。专家组一致评定我的藏书达20000册(不包括线装古旧书),同年11月,我被评为“吉林省十大藏书家”。

        2004年春,长春市图书馆党委书记孙启彦,馆长刘慧娟三番五次来家造访,婉转试探捐书事宜,书卷对于一个爱读书的人来说,胜于亲生骨肉,难以割舍。

        心诚则灵。在他们的亲切开导之下,我心有所动,书不专私,把个人藏书变为公共文化资源,未尝不是好事。按照他们提出的方案:一是整体保管,二是以我的名字建立专馆。我不同意,建议叫“敬贤书斋”,凡是来馆借书的人,都是贤者,都值得我敬重。我捐的书共100个柜子,并正式出版《敬贤斋书目》之一。珍本、孤本、秘籍未录入。

        买书成癖,读书有瘾。对于读了一辈子书的人来说,一旦无书可读,人如了无生气的幽灵一样,我过不了没有书的日子。我决意再建起一个小书房。黄梨洲说:“学问之道,以个人用得着为真。”我以自己的需要淘书读书:(一)当必读的书(如习近平总书记的重要论述);(二)当熟读细看的书(如近现代史);(三)当必备的书,以资查考(如文献类工具类图书)。在这一思想主导下,我选购了《中国共产党历史纪实》共30卷;30卷《中华民国史》;22卷白著《中国通史》;6卷集范著《中国通史》;黎东方主编22卷《西洋全史》;各大洲历史以及国别史等共20书柜,5000多册,这是捐书后的小型适用图书馆,也是我一生集书、读书的第三个高潮。

        我不当书奴。离休后,每天坚持“八小时工作制”,一边看书一边作读书卡片,退下来20年,做了一万张卡片,其中仅历史方面的就有1000张,人学和人权方面的700多张。每张卡片都注明出处、版权和书评。一些好书一旦拿到手就放不下,经常加班加点,回归儿时,老年“读书犹记少年狂”(苏辙晚年诗句)。

        有人说,人的成功在后半截。我不是什么成功人士,但我的人生高潮却在夕阳红。

        “古人学问无遗力,少壮工夫老始成。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陆游诗)步入古稀之年后,我正式出版了小说、电视剧、散文、诗歌、法学专著共18部,差不多每年有一部新书面世。偶有所感,也写一点零章碎简,见诸报端。在我80岁生日前夕,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批准我为会员,这对我是推动和鞭策。

        活到老,学到老。如果天降暇年,我一定要把终老学习这条路子走到底,不负我心,不负我生。

        我从一个贫苦农民家庭的孩子成为一名共产党员,从一位小文盲成为法学硕士,从一位乞丐到荣誉大法官。七十年的读书生活说明:读书,可以改变人的命运。

        (本文标题为编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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