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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5年04月01日 星期三

    邵洵美的译诗集《一朵朵玫瑰》

    瞿炜 《 中华读书报 》( 2015年04月01日   20 版)

        有时候,一个诗人翻译别国的诗歌作品不一定是最好的,然而他为那些诗或诗人所作的注释,却很有嚼头,让人颇有不忍释卷的快感。而这样的诗人中,邵洵美(1906—1968)是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位。他出版于1928年的译诗集《一朵朵玫瑰》中,译诗倒不见得十分到位地富于韵律,但他在书后的《略传》与《小注》中的文字,却那样地富于趣味。

        邵洵美看起来像是文坛上的一个纨绔子弟,但他自有他的可爱与纯真。他祖籍浙江余姚,生于上海,祖父邵友濂曾代表清廷出使俄国,生母是晚清实业家盛宣怀的四女儿,妻子则是盛宣怀的孙女。雄厚的家产让他在上海滩开着豪车办书店、办杂志,给自己喜欢的文人朋友出书,以其“土豪”般的出身,本就让文坛上的“穷酸们”嫉妒不已了,而他又喜欢毫无顾忌地招摇过市,也就难怪他的末日只能是凄凉与悲惨的了——终在“文革”中难逃被迫害致死的厄运,晚景何其凄凉。有关他的往事,早已有了很多介绍,而我想说的是,我拥有一本他出版于1928年的译诗集《一朵朵玫瑰》毛边本,在这年头也算是一件值得炫耀显摆的事了。

        这本由他自己当老板的金屋书店出版的译诗集,只收录了二十四首诗,连同书后译者小注与诗人略传,总共也就四十多页的小册子,经过九十余年的时光隧道,依然还有一个如他一般年轻的我在无边的暗夜里捧读不已,被那些陈旧而生动的文字所吸引。邵先生若地下有知,不知会有怎样的喜悦或伤感?

        邵洵美在这本译诗集的前面有一篇简短的《自记》,他写道:“文学作品,尤其是诗,只能以好不好的眼光来批评,不能以对不对的态度来研究……”我想,他说这话的意思大约指的是译诗。换作现今的某位著名诗人,却总以对不对来指摘前辈诗人的翻译作品,似乎由此显示自己的水平在众人之上,可是他所展示的自己的“正确”的翻译却味同嚼蜡,不仅他的“正确”与否也还值得商榷,且与被他指摘的作品在优雅与好读方面更是逊色不少。如此看来,我倒是相当认同邵洵美先生百年前的观点了。

        邵洵美在这本译诗集中,选译了莎茀(Sappho,今通译莎福或莎孚)、迦多罗斯(ValeriusCatullus,今通译卡图卢斯)、万蕾(PaulVerlaine,今通译保尔·魏尔伦)、高谛蔼(TheophileGautier,今通译戈蒂叶)、罗捷梯(兄)(D.G.Rossetti,今通译罗塞蒂)、罗捷梯(妹)(C.G.Rossetti)、史文朋(A.C.Swinburne,今通译斯温勃恩)、哈代(ThomasHardy)、蒂爱斯黛儿(SaraTeasdale,今通译萨拉·蒂斯代尔)等西方古今诗人的作品。可以说是以“莎孚始”,以“莎孚终”,因为,正如他在附录的诗人略传中对蒂爱斯黛儿的描述:

        SaraTeasdale是美国近代最大的抒情女诗人。她著有海伦HelenofTroy情歌集LoveSong及火炎与阴影FlameandShadow等诗集。有近代莎茀之名。

        他对莎孚可谓情有独钟,不仅在这本译诗集中开卷就是她的作品,还写了好几篇介绍、研究莎孚的随笔或评论。他在发表于1929年1月《真善美》女作家号的一篇随笔《希腊女诗圣莎茀》中,不仅介绍了西方许多作家笔下的莎孚,和她的有着“深大的眼睛与丰满的乳房”的情欲的歌唱,热情称颂莎孚的诗名,且在文末写道:“在我国虽然曾有周作人先生提起过,我也曾草过一篇小文,但是总引不起一般人对于莎茀的注意。现在乘若谷兄编女作家专号的机会,再来写一些,希望我国不久也有像美国的蒂爱斯黛儿(SaraTeasdale)般的‘近代莎茀’出现。”只是,这“中国的莎孚”,似乎至今也未曾出现,对这一点,恐怕是要让他失望了。

        他对自己所译的每一位诗人,都有简洁而精辟的介绍,如今读来,实在要比他所译的诗作更吸引人。比如他对万蕾的描述:

        PaulVerlaine(1844~1896)是一个与费雄Villon一般的怪癖的诗人,漂泊放浪。他们都一般地下过狱,前者虽不如后者犯了盗窃,但也无非是为了他那种荒荡的行为。

        他的诗集华筵FeteGalante等都是他全生命的寄托,此中有不朽的美,有永生的音乐。他是一个宗教叛徒,但在比利士的狱中,竟写了一部极优美的宗教诗集。

        他在翻译了哈代的诗《两样》(Differ⁃ence)后的小注里写道:“哈代的诗太容易读,然而太难翻译了:他的意思是何等简单明了,他的文笔是何等精悍老道。我译了这一首诗,我只是在这里担心。”说得真有意思,我还没有读到有别的译者这样给自己的翻译作品写上如此有意趣的脚注。

        邵洵美将自己的这本译诗集取名为“一朵朵玫瑰”,是有象征的意义的,我猜大约是指这里的诗与诗人,都是人间至美的“一朵朵玫瑰”吧?而这艳丽的意象,原是出自他所译并收在诗集里的高谛蔼的《粉画》里一句诗,现不妨将这一段译诗录在下面:

        我爱看黑玉镜中你艳丽的倩影,这些画像吓空留著过去的美人;你纤指所捻持著的一朵朵玫瑰,正是百年前那红绿灿烂的蕊英。

        他在前面的《自记》里说:“这几首诗有些是我论文里面要引证的时候译的;有些是我译了给我的最小的弟弟读着玩的。”他的这些论文大多收在评论集《火与肉》一书里,也是由他自己的金屋书店于1928年3月出版。在他去世四十余年后,陈子善先生为他编了一本《洵美文存》,于2006年出版。这本文存基本上将他的遗著以及散落在报刊上的文字都搜罗在一起了,对于爱好他的文字的读者,真是一本不错的读本。这纷扰的世界,在迫使他沉寂了半个世纪之后,竟又响起了他微弱的吟哦声,对有些人来说,是要感到些意外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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