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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4年11月05日 星期三

    女性·时代·文学记忆

    蔺春华 《 中华读书报 》( 2014年11月05日   11 版)
    《红岸止》,程黧眉著,作家出版社2014年10月第一版,38.00元

        作为一个60后女作家,程黧眉对她这一代人的成长经历和精神世界检视得如此透彻,无论是那份懵懂的冲动和莫名的欣喜还是贯穿始终的生命感觉与死亡恐惧,作家都以女性本能的温情和沉静的的叙述方式娓娓道来。

        在暌违文坛十多年之后,程黧眉携着她的长篇小说《红岸止》款款走来。小说的题记中有这样几句话:“年少时,我常常在夕阳下坐在红岸的江边,独自哭泣。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但是我常常泪水涟涟。”显然,这是一部寄予了作家自身成长经验和思想的小说,是当下的作者与17岁的自己的对话,惟其如此,我们才能谛听到作者在阐释爱、悲悯、宽恕等文学终极命题时的个人化声音。

        小说以北中国一条江的西岸“红色宝石之岸”构成小说的叙事背景,讲述了一个名叫“苏联”的少女在“文革”中的故事。其中既有每一个少女必须的经历:初潮、对异性的隐秘想象、青春期的叛逆和寂寞……也有她这个年龄不该遭遇的精神和肉体阴影:“文革”中的被抄家、父亲的突然死亡、母亲与他人的偷情以及由此而来的仇视和恐惧等等。这些生命中的不能承受之重,让“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疼,像有好几把小刀同时在拉她的小心脏——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这感觉让她的心被剜割了一样,鲜血淋淋地撕裂着。”苏联就是在这样的艰难跋涉中完成了自己的成长仪式——始于红岸又止于红岸。

        作为一个60后女作家,程黧眉对她这一代人的成长经历和精神世界检视得如此透彻,无论是那份懵懂的冲动和莫名的欣喜还是贯穿始终的生命感觉与死亡恐惧,作家都以女性本能的温情和沉静的叙述方式娓娓道来,让读者透过少女苏联澄澈忧伤的目光,收获全新的审美观感和对历史真实的一种认识。可以说,《红岸止》以最自然的女性视角,用最本真的话语方式建立了女性和那个特殊时代的精神联系。

        小说一开始,作者就告诉我们:“她的名字叫‘苏联’,从这个名字上,就可以知道她大体的背景。”聊聊数语却充满张力,一个少女的命运就这样和时代的变迁交错纠缠在一起。“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狄更斯语),在中苏友好年代出生的苏联,“文革”中被迫更名为苏红。对于苏联而言,“文革”显然不是一个云淡风轻的影子,风狂雨骤的政治动乱不仅使她遭受了家毁父亡的人生悲剧,“文革”时期思想意识层面的高度禁锢和极端化的道德束缚对苏联的影响更为深远。在那个狂热的政治化年代,所有与人相关的正常生命欲望都被视为不道德的,对于女性而言,更有一种对自我肉体的极度纯洁的要求,这几乎成为一种集体无意识,压抑和异化了女性的身体和精神世界,带来了她们无法承受的生命之痛。《红岸止》没有回避这些历史的真相:青春期的苏联对自己日渐成熟的身体有无法言说的仇视;她对画像上的雷锋产生了不可思议的爱情;她与青年马修之间无法释放的激情,等等。但是,我以为程黧眉的意图不单是通过苏联的历史遭际去阐释她那个时代普通人的命运状态,她更愿意诚实地展现特定年代特殊境遇下人性的至诚至善。苏联给死去的父亲写了一封信投进了邮筒,她“一直以为所有的信都是通过这个邮筒从地底下运走的,只要把信伸进去,那些信就插了翅膀飞到全国各地。”一个在邮局负责分拣信件的高丽男人,看到了小姑娘写给爸爸寄往天堂的信,他代表死去的男人“满含热泪地写下了他初次作为父亲的天堂回信。”读到这里,我似乎听到了作者内心的哭泣和叹息……但今天的程黧眉,已然不是写《临水照花》时那个多少有些自恋、有些矫情的小女子,她坦然接受生活、经历生活,从容而理性,温柔而坚定。就像“文革”时期红岸的女人都热衷于织毛衣一样:“毛线在她们的手里上下左右翻飞,花样百出。”她们以自己不变的方式,从容应对瞬息万变的生活。透过《红岸止》的创作,程黧眉还展示了她的另一种能力,她能通过一些平实、至简的细节,表现人物心理的微妙的转换。如小说写到11岁的苏联,把工厂革委会主任廖大胡子视为仇人,因为打死爸爸的那群人和廖大胡子是一个单位的,她决定在面对后者的时候以吐唾沫的方式表达自己内心的仇恨:

        但是她所有的动作都没有做成。因为廖大胡子先下手了,他过来的时候,一只大手同时向苏联伸来,苏联知道自己完蛋了,十年的计划在此破灭了,她悲惨地闭上了眼睛……

        空气窒息了。

        廖大胡子把手慢慢放在了女孩子的头上,他看着她,这个瘦弱苍白的小姑娘,突然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女孩惊恐地睁开眼睛望着他,他看到女孩洁白的额头上被蚊子叮了好几个包,哽咽着说:“孩子,回家用臭胰子抹在蚊子咬的包上,就不痒痒了。听见没?”

        ……

        苏联迷迷糊糊地走出了大门。天上的太阳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但是天上有小鸟在欢快地歌唱。

        如此自然的转换和衔接,把苏联的内心世界表达得真切而又清楚。也让小说呈现一种平和与节制的审美力量。

        《红岸止》无疑是程黧眉那一代人的文学记忆,法国作家莫里斯·哈布瓦赫认为文学的想象就是记忆的生长。反过来说,记忆的可塑性又激发了作家对过往生活的想象和重构。《红岸止》隐约可以窥见程黧眉童年生活的影子,正是距离的拉远让作家将各种急功近利的情感舒缓下来,以温婉的态度观照她笔下的每一个人物,安抚着那些青春生命里美丽而伤感的创痛。我们看到,记忆中的往事一点一点叠加起来,经过作者的审美过滤,构成了颇具特色的艺术世界。

        不可否认,程黧眉提交了一部怨而不怒、哀而不伤的文学记忆,这就是我们在《红岸止》中可以处处感觉到的她对生命的那份尊重和热爱。

        让我用《红岸止》最初在《钟山》杂志刊发时的导语作为本文的结束语:“生活本身的伟大在于,它有着令人惊叹的修复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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