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禅研究》：禅学研究的新进路

    几经等待，贾晋华教授的力作《古典禅研究——中唐至五代禅宗发展新探》终于以简体修订本的形式在内地出版。贾晋华初以唐代文学研究崭露头角，如今又在禅学领域丕显峥嵘，《古典禅研究》一书便是其相关研究的最好总结。

    全书共分十章。在第一章导论中，作者开宗明义，阐述了“古典禅（classical Chan Buddhism）”这一大陆学界使用较少的概念，若以时间衡量，其描述范围大致相当于中晚唐、五代禅宗史。“古典禅”概念的引入，体现了作者对西方禅学研究的借鉴。第二、三章对马祖的行迹及其弟子的师承做了细致考辨。第四、五章通过分析禅宗语录的文本形态，认为机缘问答出现于中唐而成熟于晚唐五代。在这一原则指导下，作者区分了马祖及其弟子语录中可靠的部分和修饰增补的部分。这是全书的基础。作者在第六章指出，古典禅的教义根柢是如来藏思想与般若中观的结合，并且诵经、禅定等实践活动仍然在禅宗内部流行。无论形上的理论还是形下的实修，都深深植根于佛教传统。马祖去世后，其弟子通过祖統建构和寺院建设，使洪州宗成为充分发展的、全国性的宗派，相关论述在第七、八章展开。在最后两章，作者首先解构了传统的两系五宗世系图，其次对晚唐五代禅宗重要的八家禅法和门风进行辨析。另外，书末附有三个附录：马祖语录校注、晚唐五代禅寺考、《寒山诗集》中禅诗作者考辨。

    作为禅学研究新范式的代表，《古典禅研究》有实证与方法上的双重意义：

    就禅宗的实证研究来讲，此书订误补阙，新见迭出。订误者如发现《全唐文》所录苻载《道悟禅师碑》乃迻录自元释念常所编《佛祖历代通载》，业已经宋元僧人删改，并根据采自苻载原文的《宋高僧传》，考证道悟的实际师承，及指出百丈清规的创立者实为怀海的弟子法正等，补阙者如考证《宝林传》的作者为怀晖、《寒山诗集》中禅诗作者为曹山本寂等。读者展卷自知，不烦赘举。其次，本书探讨洪州宗的崛起，不仅停留于义理上的分析，而且对寺院创立与制度建设给予高度关注，实际上，后者在禅宗教团的维系中更具现实意义。另外，广泛吸收中外学者的研究成果，也是此书的特点之一。

    《古典禅研究》在方法论上的指导意义更为突出。陈金华先生指出，贾晋华的禅宗史研究应该在禅宗史方法论面临困境这一大背景下进行审视与评估。随着后现代主义思潮进入历史与宗教研究，语录、灯史等禅宗文献作为史料的有效性遭到质疑，禅宗史面临着被禅思想史吞噬的危机，禅宗研究陷入方法论和阐释学的两难困境。然而，禅宗文献毕竟不同于文学作品，宗教叙事的背后总有史实的影子依稀隐现，这种文史兼备的双重性格使禅宗研究冲出历史的谜局成为可能。《古典禅研究》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特点并付诸实践：首先综合利用多来源的文献，选择碑铭、文集、方志等较为可靠的资料作为支撑材料，并以此为标准，剔除语录、灯史中后人增添改益的部分，扩大并巩固了禅史研究的文献基础。其次，采用历史考证与哲学阐释相结合的方式，对古典禅的思想和实践予以详尽阐述。可以看到，作者对文本的辨析和考证贯穿全书，对“可靠资料”的提倡不遗余力。有关禅宗义理、宗风的论述由于以坚实可靠的文献为基础，显得深刻而新颖。用怀疑和批判的眼光审视历史文献，实际上体现的是对史实的肯定与尊重。

    总之，《古典禅研究》在内地的出版，将有力推动禅学和历史学研究的新进展。

    《古典禅研究——中唐至五代禅宗发展新探》（修订版），贾晋华著，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年6月，5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