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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4年01月15日 星期三

    家国万里

    谢其章 《 中华读书报 》( 2014年01月15日   11 版)
    《家国万里:访问旅美十二学人》,李怀宇著,中华书局2013年第一版,29.00元

        在粗俗与平庸的书名横行的当下,《家国万里:访问旅美十二学人》是个夺人目睛的佳书名,“家”“国”“万里”,都是抓人的字眼,你去读中国古诗词,这几个字组成的名句数不胜数。原先那个繁体字版《知人论世》相形之下则平淡寡味。

        作者采访的十二位学人,我按出生远近排:张充和(1913)、唐德刚(1920)、巫宁坤(1920)夏志清(1921)、董鼎山(1922)赵如兰(1922)、林同奇(1923)、王鼎钧(1925)、余英时(1930)、张灏(1936)、刘再复(1941)、孙康宜(1944)。其中有几位很是陌生,连名字也是第一回听说。可是读完书,这几个名字却是一点儿也不陌生了,因为他们所处的时代所关联的人和事,我并非一无所知。

        李怀宇先生是媒体工作者,采访是必备的手艺。采访会遇到冷热几种面孔,吃闭门羹或来个不理不睬想必也是有的,干这行脸皮薄不行,心理天生脆弱那就干脆转行。我很佩服李怀宇,那么多大人物欣然接受采访,这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反正我做不来这一行,很久以后才知道老作家并一定愿意你们打听他们过去的事情。十五年前,我随L兄拜访梅娘,L兄很熟络的样子,我是第一回来。聊天聊到了一九五七年反右,我自以为是个话题,谁知刚插了一句“我父亲也是一九五七年……”,梅娘话锋陡转:“L,你小孩挺好玩了吧?”

        我读此书有个方法,我画了一张十二华人“入美谱”,根据这个谱来估算他们人生的幸福指数。十二位学人最终都定居美国了,这是他们生涯一致的地方,不一致的是“旅美心史”路径的差异。

        余英时以“无国籍之人”的身份1955年自港赴美。我们知道余英时已是很晚了,而且只限于一小部分“小众”。二十几年前我在香港《明报》经常见到余英时文章,多位列前面的政论时评版,故略过不读。最新一次读余英时文章,是他给新版汪精卫《双照楼诗词稿》写的序。这篇序引得满城非议,我倒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也就是余英时能写敢写同时也不必担心安全。

        唐德刚1948年赴美留学,时年二十八岁,此后治学六十余载未中断。近年以《袁氏当国》《胡适口述自传》等驰誉内地,不妨看作迟来的“报效祖国”。我父亲读了《胡适口述自传》,竟欲仿效来个家庭版口述自传,命我执笔。我与父亲大事小情从未观点一致过,口述自传被我拖黄了。

        孙康宜、王鼎钧、张灏是从台湾赴美的。对于这个路径,我一无所知。

        本来孙康宜我是略过不谈的,可是凑巧的很,写作本文时《施蛰存海外书简》正在手边,内有“致孙康宜”三十二封信,遂一一细读。这些信的跨度为1986到1996年。施蛰存讲“此间知识分子,从1957年至1975年,大多等于服刑,虽未必尽入牢狱,但亦都是劳动改造犯人。”(1992,2,20)“《词学》稿酬少得可怜,请勿见笑。现在一美元兑人民币八元,我的工资每月不到一百美元,比一个女侍者还低,知识分子是最贱的人民。”(1994,1,23)

        张充和是从内地“嫁”过去的,一生顺风顺水,今年得一百岁高龄。

        赵元任之女赵如兰生于美,长于美,成名于美,所以她不存在“旅美”。

        董鼎山是“时代差”的幸运者,——1947年自内地赴美留学,1949年内地易帜欲归未归,1957年“反右一开始,那我们绝对不会去了。1957年反右之前,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回去,一看这样,就觉得留在美国算了。我这种人,讲话从来不保留的,不是给杀,就是自杀。”

        董鼎山说“我有两个戏剧界的朋友,一个是石挥,一个是沈浩,都自杀了。”石挥,多棒的演员啊,1957年自杀。沈浩,1966年自杀,现在知道她的人很少,如果你看过谢芳主演的电影《舞台姐妹》,里面有个“沈家姆妈”,饰演者即沈浩。沈浩四十年代已出名,一九四四年二月上海《杂志》月刊专出一期《舞台艺术座谈》,其中发言有石挥(“目前话剧的发达,只是话剧职业化的进步而已,而话剧的本身却是在退步。”)、冯喆、沈浩(“各位都发表了很多高见,我对近二年来话剧发达的原因,还没有一个充分的认识,因为我的演戏生活并没有一直延续着,”)、张伐、韦伟好些人呢;黄宗英,丁力(黄裳的密友,孙道临都一起活跃着呢。

        巫宁坤与董鼎山的路径有相同之处更有大的不同,他说“那时候出去留学的人都想到自己要回来,不像后来到了美国就赖着不走了。”巫宁坤五七年被打成“极右分子”,却幸存了,既未“被杀”也未“自杀”。1951年巫“应燕京大学西语系电聘回中国任教”,1982年美国“加州大学邀请我的”,三十年一轮回,三十年为一世。许多结局都是“一念之差”,巫宁坤称五一年临回国前,李政道去送行,巫问李“为什么不一起回到祖国服务?”李政道回答“我不愿意让人洗脑子。”巫宁坤自嘲“所以他(李政道)得诺贝尔奖金,我回去当右派。”

        夏志清的路径与董鼎山相差无几,如今在内地的知名度,夏比董高。夏的成名作《中国现代小说史》,最能体现丁玲讲的“一本书主义”。

        刘再复。略过不谈吧。

        在本书里我没有看到在“去留”上有谁表达过“悔不当初”,也许嘴硬不承认有过悔恨,毕竟你的小命保住了,损失的不过是才华和时间,过程虽不堪回首,结局尚圆满。我读到过美国《读者文摘》(中文版)上的一篇连载《申江遗恨》,说的是父母带着女儿五十年代从香港回到上海,女儿非常优秀,是父母掌上明珠。不料女儿于文革中遭迫害而死,死状甚惨。母亲后移居美国,她在文章中呼天抢地一遍遍的深悔,认为是自己的选择害死了自己的女儿。我收集有几百册《读者文摘》(中文版),惟有这篇文章给我的震撼最强烈亦最持久。

        书里说美国“好山好水好寂寞”中国“又脏又乱又快乐”,我同意前一句。寂寞与否都得自己担待,旁人只是感觉。有人说张爱玲在美国很寂寞,孰不知那寂寞也许正是张爱玲的深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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