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获:闻一多佚文、佚画

    近两年来，我受海豚出版社邀请，一直忙于整理、编纂“缘缘堂书丛”(16册)和《丰子恺全集》(文学卷)。在查找丰子恺资料的过程中，竟在浩如烟海的民国期刊里翻得闻一多的一篇佚文和一幅佚画，真可谓是意外的收获。

    先说佚文。这篇佚文原载1925年3月6日《清华周刊》第338期“新闻”栏，题名为《一九二一级纽约重聚会》，文末署“(闻一多)”。其题名和署名均未出现在目录页中，如非逐期逐页翻检《清华周刊》，这篇不到350字的短文是不大容易被发现的。全文如下:

    一九二五年一月三日，中华园。(按:此句原无标点。)在纽约读书有一种好处，便是你若好玩而且会玩，可以玩得你不要读书了。我们一九二一的这几位级友(除了我一人以外)到纽约来，真是可惜了纽约。你看他们一个个都是书虫:张杰民，吴宗如，廖芸皋，张祖荫，黄宪儒，熊祖同，段茂澜，顾德铭，王际真，沈仁培，李运华……都已经在学位上堆学位了。最明显的例是费培杰用功已经用到医院里去了。用功的人也有他们的好处，因为他们无往而不勇敢，无往而不努力，便是宴会的时候，也是这样。如果再加上几位外来的健将，例如王德郅，汪泰经，尤其是那著名的食量大王时昭涵，那这番的宴会，其痛快淋漓，可想而知了。

    这次聚会，因为与周刊读者面熟的滑稽新闻记者李运华先生缺席，没有人作报告，记者便抓着我了。我同BobLi比，“赐也何敢望回?”

    1912年，闻一多考入清华留美预备班，因英语基础不好，遂留级一年。按学制规定，闻一多读完四年中等科和四年高等科之后，便可以在1921年如期毕业并出洋。因此，闻一多所在的年级被称作是“1921级”。1921年是辛酉年，所以“1921级”又被称为“辛酉级”。在“1921级”毕业前夕，即6月3日，李大钊、马叙伦领导北京国立八所大学教职员“索薪团”向北洋政府展开索薪罢教斗争，22所学校600余名学生也在新华门前请愿，北洋军警打伤20多名师生，制造了震惊全国的“六三惨案”。闻一多等29人为声援罢课斗争，拒绝参加毕业大考，结果先被学校当局取消学籍，后被迫留校一年。清华校史上有一个所谓的“大二级”，指的就是这批人。闻一多在这篇文章中所提到的廖芸皋、顾德铭、沈仁培、费培杰、时昭涵等级友，都是一年后才到美国留学的(参见《一九二一毕业生大二级赴美留学学科学校一览表》，《清华周刊》1922年5月19日第248期)。

    1922年7月，闻一多结束了10年的清华生活，前往美国芝加哥美术学院。一年后，转学到温泉科罗拉多大学。1924年9月，又转入纽约艺术学院。这篇关于1925年1月3日清华“1921级”重聚中华园的报道，当是闻一多在纽约所写的。《清华周刊》第338期“新闻”栏内，还刊发了《一九二〇级纽约重聚会》和《一九二二级纽约重聚会》。这两篇新闻稿都写得比较长，对聚会的情形和参加聚会的级友作了比较详细的描述。相比之下，闻一多则写得相当简略。他笔下的级友主要有两大特点:一是很用功，个个都是“书虫”。特别是费培杰，“用功已经用到医院里去了”。二是都能吃，“尤其是那著名的食量大王时昭涵”。文章虽短，读来却饶有趣味。这篇报道本应由“滑稽新闻记者”李运华来写，但他没有参加聚会，最终只好由闻一多代劳了。

    再说佚画。

    这是闻一多为徐志摩所画的一幅肖像速写，原载1925年9月7日《晨报》副刊《星期画报》第1号，题名为《闻一多写的徐志摩》。画面上，右书“徐志摩”三字，左下角署一“多”字。这幅侧面肖像画寥寥几笔就抓住了徐志摩大鼻、长脸、长下巴、嘴角上翘、戴近视眼镜等突出特征，很是生动传神。闻一多1925年6月初回国，中旬到北京，而徐志摩7月底才游欧归来。由此可以推断，这幅速写应该作于同年7月底至9月初之间。闻徐之间曾有过一段密切交往的情谊和为了共同的艺术理想而精诚合作的经历，尽管他们生前都没有公开发表谈及对方的文字，身后也都没有留下相互往来的书简，但有画为证。除这幅弥足珍贵的速写外，至少还有两例:一是徐志摩主编《晨报副刊》，闻一多帮他设计过刊头题图;二是徐志摩的《落叶》、《巴黎鳞爪》、《玛丽·玛丽》和《猛虎集》之封面，都是由闻一多绘制的。

    《闻一多全集》由湖北人民出版社于1993年12月出版至今，将近20年了。其间，闻一多佚诗、佚简、佚画时有发现。《闻一多全集》若有机会再版，应将已发现的佚作补编进去，尽量减少遗珠之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