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德新先生不只写诗,也写别的。比如小说。
最近谢德新出了本书叫《有个农民叫秦二世》,很火。此秦二世不是彼秦二世,此秦二世的父亲叫秦石晃,是大别山三流镇妙仙村的一位普通农民。
话说,三流镇是濒临淮河的一个水旱码头,肆铺林立,商贾云集,少年秦石晃是个穿梭于勾栏酒肆的提篮小卖。16岁那年南下当兵,一年后转业回到三流镇,结婚生子,后在“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宣传鼓动下,秦石晃随下放大军光荣地扎根在妙仙村。
又话说,秦石晃的儿子秦二世虽先天体弱,后天发育却不错,胆子大、心性野,又给秦石晃的拜把子兄弟老屠夫当了徒弟,学起杀猪。
如果只是杀猪卖肉,像秦石晃一样结婚生子,生个什么三世四世,故事也便没有开始了。
毕竟时代不同了、农民进城风起云涌,而且杀猪这种营生更野了秦二世的心性和胆识。因此,曾多次公开声明不进城的秦二世进城了,因为一个姑娘……
进城,曾是一代中国农民遥不可及的梦想;进城,让一代中国农民实现梦想的同时也修正着梦想。
30多年间,中国涌现两亿多离土离乡的农民工,他们是中国向城镇化、现代化进程中的主力。可是,他们进城了,身份却没有转化;城市漂亮了,乡村却成了“空壳村”;城里人的生活好了,他们的心灵却沉默在荒凉中。中国有多少进城务工的农民,就有多少个秦二世,秦二世的命运就是所有中国进城务工农民命运的缩影。通过秦二世在城市里的种种遭遇,可以深深地感触到现实的温情和残酷。
谢德新的小说精彩不仅在于他讲故事的技巧,更在于他把视角关注在中国现实社会中一个非常重要的群体——弱势群体身上。小说有温度,这才是作品的灵魂。
谢德新先生不只写小说,也写别的。比如诗。
高高的山岩
坐着一个少年
夕阳的余辉渐淡
他的影儿也渐淡
淡淡的影儿在静静地望天
(选自诗集《有感李自成的传说》之《看云的孩子》)
诗与他的小说一样,叙事角度独特、思想厚重、文字洗练、表达干净。鲁迅先生说:“诗是韵文,从劳动时发生的;小说是散文,从休息时发生的。”
在安徽省西部有一个县叫霍邱,说她南枕巍巍大别山、北踏滔滔淮河水。20世纪50年代中期,谢德新就出生在霍邱县一个叫顾店的小镇上。
我说,那是一个贫瘠的年代;谢德新说,那是一个诗歌的年代。
我说,一个人的童年就像母乳一样重要;谢德新说,家庭给了他最好的文学启蒙。
他的母亲是小学老师,几个哥哥也都爱好文学。霍邱自古出名人,人文土壤极其丰厚。他说那时候小镇上的书很多,家里的、借来的,有时还到废品收购站扒书看。他还喜欢听大鼓书,是实实在在的大鼓痴,经常因为听大鼓书听到很晚,怕挨打挨骂不敢回家,就去小伙伴家里住。那个年代,只能点煤油灯看书,鼻孔都被熏黑了。他放了学就坐在墙根底下看书。
14岁那年,谢德新下乡当了知青。他一边劳动一边当通讯员,写通讯、编戏。16岁的谢德新当上了小学校长。后来,谢德新到公社工作,公社团委副书记、文化站长、电影队长、宣传队长。又后来,谢德新调到县文化局创作组,专门搞起了创作。
1979年,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谢德新考上了安徽师范大学。他说,知识20%来自课堂,80%来自图书馆。
大学毕业后,谢德新又回到县文化局工作,随即走上县共青团工作的领导岗位,然后从团县委直接调到团中央工作。在中央几个部门工作了几年以后,他又回到老家池州做了8年父母官,之后又回到北京。
他的经历着实很传奇,这传奇中确有一种数在里面。来回曲折,但是相伴他在田间劳作、在乡村教书、在机关上班、在城市浮华中穿梭的是文学,就是他选择了文学。这便是人命运中的那个数,这个数就是选择的权利。有一种权利叫选择,它教你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是啊,没有文学,人类该有多寂寞。
记得一位进城务工的农民出身的作家说,如果没有文学,我的坟墓上早已长满了青草。
谢德新也一样感谢文学,他经常通宵达旦地写作,“很愉快”。如果写顺了,即使一晚上不睡觉白天工作的劲头也很足。2008年四川汶川地震之后,他写就了《有感李自成的传说》诗集。那时,天天看电视,晚上睡不着觉,就起来写诗、散步,散步、写诗,是不吐不快的感觉,是他对历史、对时代和对生活的描摹和感悟。
他说,文学虽不是水和空气,但是有没有是不一样的。
都说,现在是没有人读诗的时代。我以为这正是一个需要诗的时代。诗像夕阳的余晖一样,那种美是不到落日时感受不到的。
顿悟,为什么谢德新先生说真正的诗,是自己骨头里长出来的肉,是纯粮食酿的酒,是卤水点的豆腐。
这便是谢德新和他的诗,不是别人和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