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教育本身的教育公平与效率

    公平与效率是教育理论和实践中的一个重要问题，因此人们对其的探索从未中断过，然而，产生过广泛影响的成果却又少之又少。这对致力于该问题的研究者和实践者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因为稍不留心就会转回到原点：变化的只是言说的方式或操作的形式。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蓝建研究员新近出版的《终身学习背景下的教育公平与效率：国际视野》一书则突破了这种局限，在研究视角和研究结论等方面均有重要创新，值得予以关注。

    由于教育学理论建设的相对不足，所以对于教育问题的研究，运用（或引用）其他学科（如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等）的理论、观点来分析在学界很为时尚，也广为认可。这种研究的思路看似有助于看到教育之外的东西，但其弊端是极为明显的，首先其他学科的理论或观点能否搬用到教育学科中来，就是一个需要有待证明的前提。很多学者在研究时就没有充分考虑这一点，在透彻理解所运用的理论基础上进行研究的并不多见，以至于所运用的理论更多成为一种装点门面的东西。例如，很多人在研究教育公平时，都喜欢引用一两句罗尔斯的观点，但是在研究罗尔斯的内行看来，这种引用很多时候已经曲解了的罗尔斯观点。其次，其他学科理论或观点中所涉概念是否能与教育学中的画上等号，也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例如，经济学中所言的公平与效率是否与教育学中的一致，如果不一致，那运用经济学有关理论得出的结论还能有多大的说服力？该书在解决这种流行研究思路弊端上采取了一种有效的途径，那就是“回归教育本身”。所谓“回归教育本身”主要包含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从教育发展的规律出发；二是基于成功的教育实践；三是结合教育本质的深刻认识。

    该书抓住了教育发展的一个基本趋势——终身学习，将教育公平与效率的问题置于这一大的背景中予以考察，同时终身学习的有关理论也构成了书中分析教育公平与效率的重要依据。书中认为，“建立在现代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成果基础上的现代教育学的核心内容应该是终身学习”。“终身学习”的观念不仅得到了国际组织的认可与呼吁，而且目前已经“成为世界所有国家教育事业发展的指导原则”。例如，目前非正规教育已经成为最重要的教育和学习手段，如果我们对教育公平与效率的考虑还停留在传统的正规教育范围内，得出的结论显然很难对实践发挥作用。

    《终身学习背景下的教育公平与效率》对教育实践案例的选择基于教育自身的标准。在比较教育研究中，经济水平常被认为是决定教育水平的基本要素，所以在选择研究对象国的时候，经济发达的国家给予关注的最多也最为常见。这种先入为主的判断虽然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教育领域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在教育手段、教育发展模式等走向多元化的今天，这种判断显然已经不合时宜了。当然这样说并不是要否定国别研究，而是说在研究教育问题时，更应该着眼于教育本身，而不应该把教育之外的东西作为考察教育的决定性因素。该书在选择教育实践案例时，就有意避免了这样一种先入为主的选择标准，而是建基于教育实践是否促进了教育公平与效率。正如“前言”所述：“在世界上没有抽象的教育大国或强国、小国或弱国的。只有在具体教育现象上、教育问题上，哪些国家、哪些团体、机构或组织根据当地人群的具体需要，在满足具体需求上提供了更加具有针对性和有质量的教育机会。”所以我们在书中并没有看到以往比较教育研究著作中常见的分国别介绍的章节。这既是以往比较教育研究所忽视的一种研究思路，同时也是值得提倡的一种研究思路，因为这样才能保持教育的独立性品格，从而让教育问题回归到教育本身的解决思路上来。

    该书把教育公平与效率的分析同教育本质结合起来，认为，满足大众参与发展的需求是当代教育公平与效率的根本；公平与效率密不可分，公平中存在效率，效率中体现着公平，其核心就是多样化和针对性；没有多样化就不存在效率，没有针对性也体现不了公平；公平更侧重多样化，效率更侧重针对性。从历史的视角来看，教育发展经历着从“目中无人”到“目中有人”，从“物的教育”到“人的教育”的转变，人在教育中的地位越来越突出，所以“教育要适应与满足人的发展需要”成为一种总体的趋势。故此，把教育公平与效率同“所有人的需要”联系起来，并提炼出了“多样化”与“针对性”两个核心的概念，从而顺理成章地得出了如上观点。这种认识与历史上很多伟大教育思想家关于教育的看法也是相切合的，例如无论是卢梭的“自然教育论”还是杜威的“教育无目的论”体现出来的不正就是教育中“人的发现”吗？努力将教育现实与教育理想进行一种有效的通约，其观点具有一定的前瞻性，而不是一种“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式的“对症下药”。

    总之，《终身学习背景下的教育公平与效率》把回归教育本身作为论说教育公平与效率的逻辑原点，因而更加接近教育的真实形态。回归教育本身，并不是排斥教育之外的因素。从整个著作来看，社会等方面的变迁特点也参与到了教育问题的分析中，但是它们并不构成教育变革的决定因素。换句话说，教育尽管与社会其他因素有着密切的关系，但是教育有着自身的特点与规律，只有立足于这样的一种认识才能对教育问题做出有价值的研究。本书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典范。

    《终身学习背景下的教育公平与效率：国际视野》，蓝建等著，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2年12月，4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