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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3年03月06日 星期三

    纪念

    西尔维娅·史密斯:平庸生活的记录者

    《 中华读书报 》( 2013年03月06日   08 版)

        本报记者康慨报道  生得平凡,活得平凡,死亦平凡,她的讣闻却有罕见的精彩。

        平庸或深刻的英国女作家西尔维娅·史密斯(Sylvia Smith)2月23日在伦敦郊外一家医院去世,享年67岁。

    平庸至极的回忆录

        《独立报》、《每日电讯报》和《纽约时报》均为她刊发了讣闻。

        史女士15岁辍学,终生未嫁,多半生作为伦漂,在首都打短工,做女秘书,平时租陋屋居住,年近半百时退休,以卧病津贴度日。她没有读书习惯,更无大起大落的人生经历,却立志著书,追忆似水年华,无意间赢得了文坛声名。

        史密斯的回忆录处女作《百折史》(Misadventures)遭到数百次退稿,终于在2001年55岁时,由坎农盖特出版社付梓。此书毫无文采,亦无跌宕起伏的人生传奇,只是对极度平凡的人生所做的极度平凡的纪录,却引发了文学评论界的两极争论。一方视之为冷笑话,另一方则声称,《百折史》是关于平庸生活的杰作。

        书中的典型句段如下:

        “十二月初,卡罗尔问我:‘圣诞节是哪天?’我回答:‘我不知道。’第二天上午她告诉我:‘圣诞节是十二月二十五号。’我回答:‘这我知道,可我以为你想问圣诞节是星期几。’她不相信我的话。”

        《每日电讯报》当年的书评写道,《百折史》之平凡,就像“结合了提供证词的警官与轻度痴呆的奶奶,她想趁一杯茶的功夫告诉你一切”。评论家们不解,为啥会有出版商敢出这样一本文采稀缺、语言呆滞、毫无内省和非凡平庸的回忆录。

        有篇书评认为,《百折史》以“坚持不懈的平庸……给我们文化生活的棺材钉上了另一颗钉子”。另有人说,史女士是如此缺少精神生活,以至于“她让所有邻居都变得生机勃勃”。

    不经意的存在主义经典

        另一方意见认为,在西尔维娅·史密斯就细碎失意和微小挫折所做的冗长叙述里,亦有引人入胜甚至令人感动之处。

        她不动声色、几近麻木地讲述这些琐事,累积起来,效果渐显。《独立报》说,“逐渐揭示出孤独和现代抑郁之感。”比如,寻找男友的滑雪之旅以没有找到男友告终;男人们让她站在地铁站外干等;工作、朋友和宠物全都差强人意,即便她养的金鱼也令人失望:由于在缸里的生活过度无聊,鱼儿们先后跳缸,在地毡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在每章的结尾,往往是这样的句子:“弗兰克几年后和别人结了婚,”或“人事部门认为,如果找个年轻些的临时工可能会更好”。

        有人怀疑病退女秘书的真伪,认为西尔维娅·史密斯是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多丽丝·莱辛的化名,意在通过《百折史》,将出版业的丑态曝光。还有人将此书归因于文学出版商坎农盖特精心炮制的一个后现代玩笑,以此讽刺市面上无聊的名人传记。甚至有评论赞扬说,史女士写出了一部存在主义的经典,以其枯燥和尖刻的才华,暴露出了大多数名人传记的虚伪,可以同格罗史密斯兄弟的《小人物日记》,或海伦·菲尔丁的《布丽吉特·琼斯日记》相提并论。

        史女士本人乐见正面评论,但否认有意染指存在主义哲学,说自己“只想写书,出书”,想把它写得“歇斯底里般好玩”。采访她的记者们却发现,史女士的平庸既无意讽刺,亦非有意消遣,而是因为实在无话可说,也不知道怎样写作所致。《小人物日记》暴露了乏味的精神世界,却是睿智的名家装傻而有意为之。与此相反,《百折史》的乏味只体现出了内外如一的真实。

    唠唠叨叨小挫折

        《百折史》卖出了一万五千册,相当成功。此后史女士又写了两部回忆录:《阿普比之家》(Appleby House)和《我的假日》(My Holidays),分别出版于2003年和2004年。

        关于人生中的种种挫折,史女士在《百折史》里写道:

        “我于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前六天生在沃尔瑟姆斯托的一家医院,所以我妈一向认为我是两庆的原因。我作为唯一的孩子长大,因为比我早生一年的我哥在三天大的时候死于惊厥。

        “我父母是好人和诚实的工人,都在工厂上班。关于我的第一所学校阿谢姆托儿所,我能记起来的不是很多。我知道我当时识字很快,可我也明白记得挨过老师的训,因为我写不对‘O’。很明显,我上面封不住口,所以它看上去就像是一个‘U’。”

        日后情形也未好转。

        “十岁时我进了校园剧扮演北风,我得站着将两条胳膊举过头顶,偶尔挥一挥,还有两句台词要说。我父母来观剧时很自豪。当晚临结束时我才发现自己忘记了台词,于是整个演出期间我什么也没说。”

        她15岁没毕业就离开了学校,先受训做美发师,但是“被开除了,因为我给一个老夫人洗头时,手指甲抓进了一块息肉”。

        她又受训做速记员,此后一直在各种银行、保险公司和感化院里当秘书,打零工,住的是只有一间屋的出租房,不停地搬家,偶尔去单身交友会,或参加假日旅游团。她与某些男人有过古怪的罗曼史,他们要么叫阿里,要么叫赫拉克勒斯(Heracles)。她不嫌麻烦,特意在书中指出:“那个H是不发音的。你先说‘埃拉’,再说演员约翰·克利斯的姓,那你就能说对‘埃拉克利斯’这名字了。”

        她自己的姓名西尔维娅·史密斯,则如同“王国庆”或“张小强”一样平凡至极。

    几乎什么都没发生

        史密斯女士说,到43岁时,她才产生写书的念头,但一直没有动笔。46岁那年,她得了某种未加说明的病,无法继续上班。在向政府申领了卧病津贴后,她才开始写作。

        史女士当时客居沃尔瑟姆斯托一家破破烂烂的招待所,于是就从同住的房客们写起:劳拉、翠西、莎伦、莎伦的男朋友彼得,还有房东阿普比先生和阿普比太太。这就是她的《阿普比之家》。书中记录了出故障的锅炉、轮流扫厕所的值日表、过往圣诞节礼物的清单、童年宠物的花名册(以死亡时间排序)、关于晾衣绳分配的争吵,以及电视机的时好时坏,喜怒无常。

        她也写到看望分居的父母:

        “我每隔一个礼拜天去看我爸,他一个人住。我每个月的最后一个礼拜六去看我妈,她和她妹子合住。”

        她将书稿寄给了几百家出版社,无一例外,均遭拒绝。后来《百折史》出了名,《阿普比之家》才由斗牛士出版社出版。

        《百折史》的命运与此相同,几乎所有的出版社都不要。但最终,《老东西》杂志的编辑杰里米·刘易斯在废稿堆里捡到了它,并推荐给了文学经纪人卡罗琳·道内。

        道内说:“我第一次看到书稿时,它都有点破破烂烂的了,是在老式打字机上打出来的,却一个错儿也没有。这种注重细节的自律让我肃然起敬。”道女士花了两年时间向大出版商兜售此书,伦敦依旧无人问津,最后才由远在苏格兰的坎农盖特买下。

        史密斯的第三本书《我的假日》,记录了她在英格兰廉价旅社里度过的短假期和便宜的随团出境游经历,书中充满了“多彩的”的集市、“古老的建筑”,以及团员们为琐事爆发的争吵。典型描写如下:

        “我发现罗马可以称得上一座沉浸于历史中的美丽城市。意大利人民很和蔼,对我们也很友好。天气很暖和,我们在那儿的时候每天都有大太阳。”

        前往纽约促销《百折史》的时候,正赶上九·一一袭击,史女士却只是写道:“这三天过得不容易。”

        《独立报》当年就《我的假日》刊发书评说:“几乎什么都没发生,但史密斯确有一种可信的叙事,她最新的无事体著作(non-adventure)……近似风俗史般有趣。”

        西尔维娅·史密斯生于1945年5月2日,去世前正在写作第四本回忆录《我人生中的男人们》(The Men in My Life)。

        《纽约时报》总结道,史女士的文坛声名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她也没能通过写书发财。经过一系列的报刊采访和电视亮相之后,公众逐渐接受了她对自己的描述。她既不是出版商的恶作剧,也不是文坛骗子。她只是她自己:一个想当作家的病退女临时工。

        文坛上的一切争论也随之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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