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亲”的意义

    同时代作家作品的差异和分化常常取决于作家评价现实生活的眼光和作家所拥有的价值立场和信仰。曹文轩曾在《草房子〈追随永恒〉代跋》中有过这样的追问：“如何使今天的孩子感动？……在提出这一命题时，我们是带了一种历史的庄严感与沉重感的。……能感动他们的东西无非也还是那些东西——生死离别、游驻离散、悲悯情怀、厄运中的相扶、困境中的相助、孤独中的理解、冷漠中的脉脉温馨和殷殷情爱……感动他们的，应是道义的力量、情感的力量、智慧的力量和美的力量，而这一切是永在的。”作家的这种追问在许多作品中被演绎为了单纯善良的人物和优美温馨的故事。2012年由中国少儿出版总社出版的“丁丁当当”系列就属这样的作品。

    “丁丁当当”系列现已出版《黑痴白痴》、《盲羊》、《跳蚤剧团》、《山那边还是山》、《草根街》五本。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对傻子兄弟丁丁和当当。傻子的命运较之普通孩子而言常常较为不幸，丁丁和当当也不例外。妈妈忍受不了生了两个傻子的伤心和内疚，离家出走了；爸爸在一次事故中死亡了；一次偶然的错误，离开奶奶后的丁丁和当当失散了。从此，两人踏上了寻找对方的路。

    寻亲，是儿童文学作品中常见的题材。因为种种客观的原因，没有完成社会化成长的孩子为了寻找可以依赖和依靠的家人，不得不踏上艰险的寻亲之路。这条路充满未知的艰难与危险，寻亲者必须有着坚定的意志与梦想才能到达目的地。途中所经历的一切尽管难以承受，但最终却能让他们得到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历练，成功获得精神上的独立。然而，“丁丁当当”系列中的两个寻亲者是两个自理能力有限的傻子，生理的缺陷不仅增加了他们寻找对方的艰辛与难度，更让人怀疑他们彼此依赖的焦虑与渴望是否真实，能否持久。但他们确实开始了寻亲之旅，仅仅凭借着一种源于血缘关系的本能，义无反顾地踏上了那条布满荆棘的寻亲之路，顽强执着地寻找着另一个叮当作响的铃铛。他们的寻找因为没有其他原因的羁绊而更加单纯而明确，更容易让人同情与感动。

    丁丁和当当的寻亲之路和我们料想的一样并不顺利。在这些险象环生的生存境遇里，丁丁当当因为智力的缺陷无心也无法关注其他。恰恰因为如此，他们反而有更多的时间和心情观察自然，感受被都市进程逐步吞噬的田园诗意，体会常人不能体会到的这个世界的美好与美妙。他们的目光虽然空洞，但却毫无惊慌，有的只是固执、淘气和无所畏惧。他们用这样的目光打量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便多了很多美好。于是，在丁丁的眼里，羊和人是一样的，它们只是叫“羊”罢了。而狼也就是和狗差不多的动物。丁丁能听到瞎眼山羊唱歌，他也向山羊唱歌。当当能听到世界“万物”的心跳，能了解动物的感受和变化，能听出鸽子在哭。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在雨中奔跑，在山顶上看太阳……

    丁丁和当当是现实生活中的弱者，自身的缺陷和弱点导致他们无力感受和理解这个世界的纷繁复杂，无法参与到正常的日常活动中。然而，智力的缺陷反而让他们不被这个物欲的时代所影响，不被世俗的观念所侵扰。母亲的遗弃，父爱的缺失，险恶的寻找之路，被拐卖、被奴役的遭遇并没有妨碍他们彼此担心和寻找，并没有让他们失去执着与快乐。一黑一白两个痴傻的孩子和我们一样生活在当下世俗物欲的黑暗中，他们无视身边人性的丑恶与残酷，不会因此怀疑、冷漠、愤世嫉俗，更不会蔑视与反叛，而是本能地用傻的面目展示着大智若愚的愚笨，全力寻找着单纯的亲情。失去了彼此的丁丁和当当一直在路上跌跌撞撞地寻找着，他们焦虑却不慌张，他们渴望但却从容。面对一个个意想不到的危险和困境，他们的善良与倔强一次次让他们转危为安。

    丁丁当当的执着与挣扎折射出的是本能的自尊与自信的诉求，在当下物欲被充分合理化和合法化的文化背景中，两个傻子的精神支撑给予我们震撼。这样的形象已经超越了一般意义的成长故事，有了反现代的姿态和返璞归真的智慧。丁丁当当憨傻的面孔因为有了理想的目标而焕发着光彩，丁丁当当笨拙的行为因为目的简单而令人感动与温暖。于是，当我们读到了这样的内容：当当用河水冲洗草根街的青石板路时，住户们也会来帮忙；专门诱骗智障者到煤矿无偿做工的亮疤在丁丁的感动下放走了所有他骗来的傻子时，便不会觉得这样的情节是反写实性狂欢的浪漫手法，不会把这样的故事理解为对弱者的童话式救赎。

    丁丁当当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他们依然行走在彼此寻找的路上。跟随他们的脚步，每一个读者都可以寻找到宽容、善意、力量、勇气、美好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