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语2012级大学新生

    亲爱的同学们：

    这是一名上个世纪70年代末的大学新生的寄语。

    我比你们早入大学33年。当年，我带着一只父亲为我新购的木箱，先乘汽车再坐江轮后乘硬座火车，从南方某省农村转辗来京城上大学。33年前火车上《祝酒歌》的歌声，北京金秋红艳的阳光，至今都鲜活地储藏在我脑中。

    清楚地记得33年前，入学一个多月后的感想：一个人如果不能上大学，是多么不完美甚至有点可悲的人生！

    时代发展太快，33年后的中国已经天翻地覆地变样了。比起我们当年，今天的你们既幸运又不幸。“天之骄子”的光环已然暗淡，上大学也不再意味着捧上了令人羡慕的铁饭碗，上大学带给你们的幸福自豪感可能不像我们当年那么强烈。然而，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优势，关键是要把握住自己的时代。

    当今时代是商品经济时代。商品经济的特点是自由贸易，商品交换的精神是公平交易、遵循规则。因此，“自由”、“公平”、“法制”是当今时代的关键词，亦是人们思维方式、行为方式的总制动器。

    自由是当今的最大优势。自由才能出人才，自由才会百花齐放，自由才有社会的高速发展。时代给了每个社会成员自由选择的权利、多次选择的权利、不断选择的权利；从选择衣食住行，到选择配偶和职业，选择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和情感方式。然而，自由也是一把双刃剑，它可能是一些人的天堂，也可能是另一些人的地狱。你愈是珍惜自由，自由就会愈来愈多；你愈不珍惜它，自由就会愈来愈少甚至完全失去自由。

    你们最幸运的就是自由和自主！4年毕业以后，虽然不再有“铁饭碗”分给你们，但一定会有“银饭碗”“金饭碗”任你们选“购”。“一定会有”，但并不一定“给你”，这要看你能否“购”得起。“购”是市场经济时代的生活方式，“公平交易”是铁的社会规则。至于能“购”不能“购”、“购”好“购”坏就全看你的“资本”量，也就是你个人的实力。大学学习阶段，就是积累人生资本的黄金时期。

    公平本是人类社会的通则，但自从阶级出现后它就变质了，就只有阶级内部的公平而没有全体社会成员享有的公平。新中国成立后，旧时代遗留的特权从物质到精神不断被消解。然而几千年的封建传统不可能像死人一样被装进棺材埋入地下，它会在新的条件下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复活并毒化新社会。直至今日，特权现象及特权思想还未完全绝迹，但等价交换、公平交易已经确立为社会的基本精神，公平观念应成为我们每一个人的行为准则。这就是说，每一个人都要用自己的聪明智慧、辛勤劳动，要用实实在在的成绩和贡献去换取幸福生活，千万不要总是想着走捷径、讨便宜。只有每一个人都公平地对待别人，才能实现整个社会的公平，最后自己也得到公平的待遇。

    公平和正义往往连在一起，公平正义占主导的社会，才是健康的社会；公平正义占主导的国家和民族，才能朝气蓬勃，兴旺发达。中国走向繁荣富强，中华民族腾飞，必须有国家和民族的公平正义伴行，而国家和民族的公平正义，则是每一个社会成员公平正义的聚合。所以，“从我做起，振兴中华”这个当年我们上大学时的口号，对你们乃至今后数十年的大学生仍有意义。

    守法应是现代社会中每个成员的道德底线。中国历史上没有哪一个时代像今天这样，任何事情都要依法行事。以出行为例，农耕社会对人们的出行几乎毫无要求，而现在人们出行不管是开车、骑车还是步行，一定要遵守交通法规，否则就会给自己也给他人和社会带来损害甚至灾难。现代社会生活内容纷繁，社会结构错综，社会关系复杂。法律已从古代社会政府官员管治老百姓的武器，变为现代社会中人们工作生活的导图，知法用法是公民的基本素养，守法更是每个公民的基本道德。

    当今时代还有另一特质，就是现代社会。现代社会中人一定要有现代的思维方式、现代的行为方式和现代价值观念。一句话，现代社会中人一定要具现代性。对于大学生来说，大学阶段也是积累提炼自身现代性的过程。

    现代性的含义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我认为其内涵中有几个基本点。一是科学性。现代社会借科学之力而获得空前进步，我们今天的吃穿住用物无不打上了科学的印记；科学还同时获得了精神世界的统治地位，科学的就合理，合理的才算科学。科学精神、科学态度、科学发展等被视为最高层级的褒词。二是世界性。现代社会以所谓的“地理大发现”为界碑，自此以后，分散的世界史变成了统一的世界史。这也使人类的视界起了革命性的变化，世界视野是现代观念有别于传统的主要标识，也是现代人的思维基点。三是团队精神。团队精神与科学性相伴而生。工业大生产取代了作坊式的个体生产后，团队精神就从古代的狩猎活动、军事领域逐步漫延到整个社会。不仅社会大生产和科学研究需要团队密切合作，班级制学习、体育竞赛、商业营销、行政管理、社区建设乃至人们的交往活动，也无不有团队精神渗透其中。

    所以，不管你们的专业是什么，大学期间都应一如既往地培养科学精神，锻造科学态度，强化效率意识，这是做好事、做成事的根本。要面向世界，开阔视野，时刻清醒地看到我国在世界民族之林的位置，正视我们的差距以更奋力直追，这是现代国民的基本素养。要学会与人合作共事，单有个人奋斗在现代社会将一事无成。如果大学期间就有了基本的现代性改造，将来走出校门后就能更快融入现代社会，进而成为社会主导力量成分，成为民族腾飞的驱动元素。

    如果纵向看，当今时代又是中国历史上最波澜壮阔的一节。你们的事业年华恰好处在中国历史的关键点。自1840年以来，无数的志士仁人前赴后继，为抵御外侮谋求民族独立而殚精竭虑甚至献出生命。1921年中国共产党诞生后，才领导全国人民以28年艰苦卓绝的奋斗实现了民族独立的使命。然而，从民族独立到民族富强是一条更长更艰难的道路，从新中国63年的曲折历史可以看出，我们不仅要时时刻刻面对外来势力的干扰侵犯乃至颠覆，还要时时刻刻防范国内出现的各种祸国殃民行为，更要时时刻刻警惕执政党变质。后两者危险之大，远胜于前者。因此，上个世纪80年代曾有“新长征”之说，我能体会到一些这比喻的深刻之处。长征，总历程两万五千里，仅这一点红军就创世界史上团队步行里程之最。更何况天上有飞机，地上前有伏兵、后有追兵，有大渡河、泸定桥、雪山、草地等万千险阻。长征是中国历史上的精神长城，是人类历史上的壮举。而中华民族腾飞、中国到达繁荣富强的“新长征”，就其历时性、艰巨性和重要性来说，又将远远超过军事长征。这其中的深意不是文字能表达的，也不是现在能说尽的，只有留待你们将来去话说，因为你们应是到达这新长征终点的最后执棒者！

    国家和民族处在关键时刻，关键时刻也是风险时刻。我们的国歌中有一句歌词“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有人主张改掉，我赞同还不能改掉这句歌词，因为年龄和阅历的原因，这一点我比你们要看得清楚些。虽然我们国家总的发展势头很好，但和发达国家比较，我们只是经济总量和奥运会奖牌到达了世界第二位，其它方面似乎暂时还没有更好的记录。尤其让人担心的是，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来经济上去了，道德水准却大滑坡。机制不够善，官风不很正，民风有些失良。自私、浅薄、虚伪、世故乃至无情掠夺、肆无忌惮攫取的社会现象比比皆是，抱怨不满之声既普遍又各不相同。这就是“新长征”的艰难处，是看不见的“雪山”、“草地”、“乌江”、“赤水”……我们必须面对这些看不见的千难万险，并用我们的聪明智慧、不屈不饶甚至是生命的付出去努力克服它们，就像我们的前辈们为赢得民族独立所做的努力那样。历史发展有其规律，一个社会即使发现了它行进途中的难区，它还是既不能跳过也无法回避，但是有了这个发现就可以大大减轻灾难带来的痛苦。这就像人类掌握了四季变化的规律后，就可以不断创造条件来逐步减少酷暑严寒带来的痛苦。

    中华民族在百年的屈辱和苦难中孕育出了一个新中国，新中国必将在百年的颠簸挫折中实现民族的腾飞。社会法则、五千年的文化、老一辈革命家立下的光辉传统，都注定了这一国家大势。20世纪以来，我国经历了史无前例的风云变幻；改革开放的最近30多年来，我国更是进入了社会发展的快车道。历史给你们提供了凝聚巨大智慧，成就伟大事业的机会。相信你们之中之后，也会出现一批像孔子、达尔文、牛顿、马克思那样影响人类社会生活的伟大人物！因为有五千年绵延不绝的文化底蕴，有十三亿之众的人力资源环境，还有丰富无比的中国二百年社会生活实践的铺垫。我亲爱的同学们，你们这民族腾飞的最后执棒者责任光荣艰巨但前景辉煌啊，请抓住机会做好准备吧！

    至于学习哪些东西最有价值？如何学习最有效果？怎样建构知识才能使人生价值最大化？每个人的禀赋各异、兴趣不同、家庭条件有别，确定的人生目标自然不同，对这些问题的解答也就各不相同。以我自己亲历的经验教训，我觉得那些颠覆不破的人生哲理和生活经验还是应该信守，尽管这个转型期时代已经几乎将它们淹没，但是自然法则和社会法则才是最后的裁判者。

    最后提一点小建议供参考：不管你们的专业为何，都要学一点文学。当代一位著名作家说，道义感越来越薄弱的今天，比以往任何时候更需要文学。文学能培养你的道义，提升你的审美，陶冶你的情感，放飞你的想象，最低程度也能帮你把事说清楚。官能享受再充分也进入不了精神的殿堂，诗意地生活才是祖先的期盼、人类的福祉。

    我亲爱的同学们，加油啊！

    （作者为人民教育出版社副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