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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2年09月12日 星期三

    怀谦,到天国一起“嬉笑怒骂”吧!

    赵 蘅 《 中华读书报 》( 2012年09月12日   03 版)

        原本也是每晚的必修课,桌上堆满一摞近日的北青报等我消受,接踵而来延安卧铺客车灾难、叙利亚的硝烟、保钓争端、体育、娱乐、广告……

        突然,我看到了一个熟悉却久未联系的名字,落在天天副刊《非常感受》的版面上:《我和徐怀谦的三次交往》。一向后知后觉的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以为是同名同姓,与自己并不相干。可越往下细读越不对劲啊,采访,稿子,编辑等词汇反复出现,特别是当人民日报名称跳入眼帘,我慌忙撂下报上网查,立刻被铺天盖地的爆料怀谦自杀的悼念文字震惊了!瞬间,与逝者交往的点滴,随着痛惜之泪往外涌,时光一下子回溯到2005年3月。

        那是初识怀谦的日子。很平常的早春三月,阳光和煦。

        当天我的日记是这么写的:

        “2005年3月22日。

        再一次陪记者们采访舅舅。这次是人民日报文艺部。他们有四人:副刊组组长徐怀谦,编辑杨少波、罗雪村、李舫(女)。我的马来西亚女友陈春美也随同来了。

        大家围坐在这位一点架子也没有的老人周围,毫不怯生,问长问短。

        人家问着,舅舅答着,不紧不慢,全是实话,从不投其所好,含着幽默,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会心地笑。

        杨少波在一边,举着高级专业相机,以各种角度劈里啪啦给老人拍了大量照片。

        但我一开始怎么也画不像。纸面一片模糊。

        把舅舅画年轻了,至少减去十岁。

        舅舅又说:‘你们可以到院子花园去看看。’每到这时,我就领路前行,俨然一副主人姿态。我们从旋梯登上,远眺红灰相间的钟鼓楼,灰色瓦顶延伸四周。我又说起那天的经历,黄昏时分,邻家的鸽子就飞回来了,先在你头顶上盘旋一阵再回窝。

        是不舍这难得的拜访,还是春光里都有点倦懒,离开小金丝胡同之后,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在河畔酒吧小坐。结果挨宰了。”

        现在还记得雪村这样介绍怀谦,说这是他们的领导。我一看,这么年轻,也不大像领导。他的相貌是那种不太能记得住的,粗眉毛,戴副眼镜,敦实的中等个儿,有一股小学者的气质。怀谦坐得离老人最近,好像还用本子记。但那天他问了些什么,我今天完全记不得了。幸亏他自有版本:

        “第二次见他,是2005年3月,在赵蘅女士的引领下,我和同事来到后海的小金丝胡同杨先生的四合院,听他聊天。那天话题聊得很开,从翻译到教育,从中国到外国,先生的话很幽默,很精辟。言谈中,知道香港出版过他的一本诗集,叫《银翘集》,就想找来看看,先生说:‘都送人了。李辉那里有一本,你可以管他借。你们看这家里有什么好的,书啊摆设啊,都可以拿走。’我们以为先生是开玩笑呢,后来赵蘅告诉我们这是真的,杨先生已经看透人生,一切都是身外之物,在他去世之前,他想把有价值的东西都散给朋友们。

        回到单位,我就向同事李辉借来了《银翘集》,欣赏过后,不禁拍案叫绝。”

        此后,我们见面机会甚少。一次是人民日报的笔会,招待各路来座谈的,包括我,颇为热忱而隆重。

        再一次是我的新书发布会,他和雪村出现在三联二层,令我惊喜。可他俩都含蓄内向,怀谦只是惯有的笑,站一旁听会。那天来了好几位前辈,我一时没顾上招呼小字辈“自己人”,会后再找他们,早撤了。

        现在回忆,我和怀谦实在并无深交,统共没说过几句话,在他主持大地副刊期间,我发表过几篇文章。他谦和平易,一如他们文艺部同仁们的作风。这位少于我二十三岁的年轻主编,平日里基本不往来,可一见,在他的笑容里我会感到一种默契。所以在我受人民日报出版社委托,编辑一本追忆杨宪益的大书时,我会立刻想到向怀谦约稿。打完电话没几天,2011年,也是3月,他发来2865字数的文章修改稿,题为《嬉笑怒骂见真情》,副标题怀念“打油”高手杨宪益。

        发稿随信里他写道:“赵蘅大姐:遵嘱改了一下,请斧正,谢谢你的美意,找机会叫着雪村咱们聚一下,好久没见了。顺颂春祺!怀谦”今天重读怀谦大作,仍感很棒。他是真真切切吃透读懂老人打油诗的人之一。虽然他们的年龄差距半个多世纪,但骨子里那种追求独立精神是相通的。文章结尾,他这样写:

        “读他的打油诗,我常常想起《诗经》中的句子:“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不错,晚年隐于后海四合院中的杨宪益不是老庄,不是陶渊明,而是一个忧国忧民的大儒。虽然有时难免激愤,但这正说明他内心深处是有着强烈的爱国心和正义感的。只看到散淡,会低估了杨宪益的价值;只看到打油,也就无法读懂杨宪益的沉郁、深刻。

        可惜,嵇康一死,广陵散绝矣;杨宪益之后,何处可觅银翘解毒丸?”

        去年我读此稿时不会悟出作者内心其实与诗人的强烈共鸣,两段文字便是他自己的写照。更不会料到,十七个月后,他的《以死作证》“死是一个沉重的字眼,然而在中国,在很多情况下,不死不足以引起社会重视,不死不足以促进事情的妥善解决。”成了他的谶言!  

        只可惜怀谦不具备老人那样的自嘲和幽默,甚至气度。他的压抑,他的忧国忧民的使命感,他的自我完美的苛刻,他为此的焦虑假如得不到释放,他只能选择悲情地离开。王国维式的也好,海明威、伍尔夫式的也好,甚至是法捷耶夫、马雅可夫斯基式的也罢,在这个无法形容其纷乱的龙年里,他不顾一切飞向天国,谁也挡不住,也许他会好过一点,因为总算可以放得开,可以放肆点,出格点,犯点错也无妨。那就一起嬉笑怒骂吧,怀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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