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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2年08月01日 星期三

    在“道路”与“脚”之间

    凸 凹 《 中华读书报 》( 2012年08月01日   03 版)

        毋庸讳言,一个时期以来,历史文化散文都被余秋雨的文本覆盖了,产生了一种盲目的“狂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经理性审视,便不难发现,余秋雨的所谓大历史散文,其实是“小”的——选一点文献,点染一些文学趣味,拉开一个“鸟瞰”的架势,便放纵想象,虚张声势,指点江山。正如钱基博评价五四之后的新散文,初读喜,继读疑,终读诋。通俗地说,刚开始阅读,确有些别开生面,让人眼前一亮。但一读下去,就败象显现了——在一个先行的理念的牵动下,东摘西引,支离破碎,主观臆断,漏洞百出。读到最后,除了一团化不开的空洞情绪之外,史论稀松,事实模糊,思想稀薄,少有贡献。一句话,余氏之文字,是大而无当的热烈,拨云见日之后,原来行之不远,与“大历史”无关。

        这之后,为了反抗余氏文本的“催眠”作用,以祝勇为代表的一批年轻写家,以余秋雨为反面参照,确立了一种新的历史散文书写“规则”,即:着眼于卡尔·贝克尔所说的“简单的史实”,潜入历史河流的底处,摩挲历史的细部,用“细节”说话。

        在祝勇看来,决定历史进程的,往往不是取决于道路,而是行走的“脚”。如果鞋底有一粒砂石,疼痛比坎坷更让人难以承受,会迈不开步伐,因而也就没有征程。

        这样的写法,还原了历史的现场,使历史有了情感温度和人性含量,使读者能够“进入”,有身临其境之感,其温润的品质,洞穿了历史的冷漠,成了可以触摸、可以品味的人间情感,因而,对大历史散文的写作,是卓有贡献的。但是,“细节”的刻意经营,或过量挖掘,使散文的叙事,有了小说化的色彩,在好读和意兴丰沛之余,不免让人在不疑处生疑——历史真的是如此这样吗?因为文字描摹的现场,未必就是客观的历史在场,还原的同时,也带来了新的信息缺失——放大了“脚”,势必会不见了道路,即淡化了社会发展环境和时代嬗变对人物的心灵轨迹的作用,让人在信史与传奇之间,游移不定。于是,与余秋雨一样,新写家的历史文化散文,也自然而然地引起人们的警惕,做一番必要的理性考量。

        在考量中,读到了王开林的两大册《国士无双》(《国士无双——清华大学的龙虎象》、《国士无双——北京大学的龙虎象》,华文出版社),初读眼前有光,勾魂摄魄,复读心中叹服,振聋发聩——只觉得历史文化散文的写作发展到现在,到底是有了健全的叙述伦理,有了无愧的文本。

        王开林的大历史文化散文写作,不是兴致所至,任意取材,而是建构了一个谨严的系统——他把清华、北大这两个人文高地上的大师级代表人物悉数集结,无一遗漏,试图通过对个体的解剖,塑造群像,以呈现近现代以来,中国知识分子的心灵图谱,最终完整地勾画中华民族的精神流变和历史走向,其心灵史、思想史的典型意义是不言而喻的。

        既然是塑造群像,作者就不能以自己的嗜好做人为取舍,而是要以已有的社会“符号”价值为依据,取与人物贴近的姿态,那么,就真正成了一次艰难的精神跋涉,也构成了一次不能有丝毫懈怠的难度写作。

        在写作伦理上,他既从历史风云、时代潮流的大处把握外部对人物的作用,又从人物的来路,包括出身、修为、性格、信仰等细部探究“自我”之所以如此的内部原因——在“时势决定”与“性格决定”的辩证纬度上,自然而然地呈现人物之象。其人生轨迹,既见“道路”,也见“脚”。与之相对应的,在行文时,不以个人好恶而放纵激情,也不做似是而非的主观评判,一切均以史料文献为依据,从容爬梳,让历史在时空深处,自己说话。其笔调极其质朴,一如远山草色,青处自青,也一如大川伸展,自有曲直。

        譬如民主斗士闻一多。他不是天然就会成为烈士的,他的人生起点,与传统的知识分子一样,也是遵循着学士、名士的惯常之阶。传统国学的濡染,在他骨子里深深地植入了“正统”,道统的观念,年轻时的一些言论,甚至被“左派”人士视为反动透顶,以至于西安事变发生后,他还积极参与起草了《清华大学教授会为张学良叛变事宣言》。然而,他在美国留过学,又有激进、刚烈的性格和追求至善、至纯赤子情怀,势必会导致他在日益腐败、腐朽的现政权面前,最终采取了不合作的态度,以至在高压与专制的逼迫下,愤然转向,走上街头,成为烈士。

        譬如哲人冯友兰。生逢社会大动荡,政局大动乱,思想大动遥的时代,个人的忽左忽右、载沉载浮,是历史的必然。到了冯友兰这里,懦弱使他扭曲,活络使他纠结,然而他又是个良知和思辨高度统一的人——思辨使他深刻,能看到时代最终的趋势,因而怀着希望;良知使他痛苦,因而保住底线不做终极的陷落。更重要的是,他有坚定的哲学信念,在他自己提出的四境界说——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和天地境界中,将天地境界看得最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使命之下,他是不会被世俗的道德评判所左右的。于是,他得以存活,得以立世——成戛戛独造。

        《国士无双》写得真是好。朴质平淡之下,有迷人的风生云起,不假藏否之间,直逼人与事的内在本质。在立论周匝,堪为信史之余,它既让人看到了人的命运,也看到了历史的命运。历史也真一如人,它也有不情之愿,也有不堪之思——既有自然的发生,也有意外的变故——因为历史究竟是人的历史,人及人性的复杂,使历史有了苍凉与悲壮的成色。

        说《国士无双》是大历史散文的扛鼎之作,甚至是经典意义上的写作,便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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