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成：“文化骑士”的学术人生

    1996年，与20世纪相终始，集诗人、作家、翻译家、语言学家于一身的北京语言大学教授盛成，驾鹤西去。盛成，这位学贯中西、饱经沧桑的东方赤子，因对中法沟通所作卓越贡献而荣获法国荣誉军团骑士勋章的学者，不仅为东西方文化的融合与交流做出巨大贡献，更是秉承“五四”传统，毕生追求自由民主思想、反对强权压迫的现代中国知识分子的楷模。

    盛先生的弟子、北京语言大学教授马河清回忆，1899年，盛成出生于江苏仪征一个家境没落的汉学世家，他少年时代就加入同盟会，追随孙中山，被誉为“辛亥革命三童子”之一。后黄兴夫人赞助他赴法留学，他与周恩来、李立三等人领导了留法学生运动，并参与创建法国共产党。

    获高等理学硕士学位后，1928年，盛成应聘到巴黎大学主讲中国科学课程，并用法文讲授《易经》。在这段时间里，盛成深深地领悟到东西方思想相通之处，他独具慧眼地提出自己的见解：“天下殊途而同归。”从此，这成了盛成奋斗终生的最高理想目标。由此应运而生的一部自传体小说《我的母亲》，1928年在巴黎出版后立即震动法国文坛，诗人瓦雷里为该书撰写了一篇长达十六页的万言长序，盛赞这部作品改变了西方人对中国长期持有的偏见和误解。该书得到纪德、罗曼·罗兰、萧伯纳、海明威、罗素等人的高度评价，先后被译成英、德、西、荷、希伯莱等十六种文字在世界各地出版发行。

    1930年10月，盛成“载誉而归”（蔡元培语）。从1931年开始，盛成先后在北京大学、广西大学、中山大学和兰州大学执教。不久，“九一八事变”、“一二八事变”相继发生，盛成一度投笔从戎，担任过十九路军政治部主任和全国文艺界抗敌联合会常务理事等职。

    1948年，国民政府教育部派一批知名学者充实台湾大学的教师队伍，盛成是其中之一。国民党溃败到台湾后，盛成的价值观、人品与主政者的一些做法格格不入，更由于他拒绝蒋介石之邀出任国民党中央委员，从而为中统所“关注”——盛成失去了自由。直到1965年，盛成才脱离台湾来到美国。1978年，盛成从香港进入内地，1979年，这位“东方之子”来到北京语言学院工作，长期担任一级教授，成为中青年教师和莘莘学子的良师益友。

    在马河清的印象中，盛先生“博学得不得了”，仅掌握的语言就包括英语、法语、德语、意大利语、拉丁语、梵文等。“正直”与“文人风骨”是马河清对盛先生的第二个印象，先生为人清清白白，不惧权贵，是铮铮铁骨的中华男儿。

    作为作家，盛成著有长篇纪实文学和散文集《我的母亲》《母亲与我》《海外攻读十年纪实》《意国留踪记》《巴黎忆语》《东西南北中》《旧世新说——盛成回忆录》《台儿庄纪事》，法文诗集《秋心美人》《狂年吼》《老觚新酿集》，英文著作《皇帝的子孙》《欧阳竞无传》等。盛成的诗学著作多成于海外，他在这方面的成就甚至较之他的传奇经历更罕为人知。作为学者，盛成的学术著作有《沈从文研究》《温庭筠研究》《唐代美术》等，但他最主要的兴趣还是在语言学研究方面。早在台湾时，盛成就试图从马来语入手，集中解决古汉语研究中的几个难题，80年代，其研究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完成了《马来语系与中国古代语言文字的关系》《中国人名、地名与马来语义的关系》等系列专著。现在，盛先生的学术成果以皇皇四卷《盛成文集》展现人前。直到今天，法国还有盛成的崇拜者和研究者组织的“盛成文友会”；而近百年来，获法兰西共和国荣誉军团骑士勋章的中国作家、教授、学者仅巴金、盛成、张芝联三人。

    本报记者  桂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