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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1年12月21日 星期三

    一年的阅读

    《 中华读书报 》( 2011年12月21日   14 版)
    缪哲( 浙江大学研究员,从事中国早期艺术史研究 )

        约十年前,我从《读书报》编辑手里,也赋得过“一年阅读”之类的题目。在敬答的小文中,我引当年的打油云:

        排云楼上寄闲身,日日沉酣买醉吟。寒鸟声里凭栏眺,夜深犹有苦读人。

        文称是“自愧终日荒嬉,学无寸长”的。今忽忽十年过去,编辑命以故题,“学无寸长”依旧,但“终日荒嬉”的福分,亦居然不可得。引成诗以比况,则只有“债累未完牛马走,头衔合署猢狲王”了。真是年少荒唐,垂老多累,阅读的清福,横竖无缘也。

        1. 复习资料

        今年开春后,便把两汉的文献,如獭之祭鱼,一一列于案头,立志复习一过。年终验收成,尚称“有年”,心窃为喜也。不知者听来,或说我义同黄侃,执“八部书外皆狗屁”的主张。哪知是混饭吃而已,实不甚有主张。惟书读过后,反觉得较以前为隔膜。盖以前读,总慑于其大名,遇格格不入处,便曲己就人,以为错处必在自己,高明总是人家。这样一想,即觉得书是处处都通的。如今渐入冥顽,虽不遽斥人非,却也不轻言自己的不是。书里的主张、观念可不论,其感受的方式,或论辩的方法,便颇令我陌生。如我们讲一事,总是就事讲的,不会与天下万事混起来说。汉人言一事,则往往上及天,下及地,旁及四方,中含阴阳。巨如国家、都城、宫殿不说了,区区一篇书,一车轮子,一枴杖,一盘子,在汉人的嘴里,竟也上法天,下法地,万事万物的原则,靡不有之。真是无物不是“小宇宙”!记得前哥伦布时代印第安人中,有一种人物画,人物的所有器官,皆为这人物的缩微版。我当时看后,颇诧为奇绝,以为必非别有“文化”者不能为。想想今年复习的书,似又有同调。故这些个书,作好奇的目标,或研究的材料,自然是有趣的;若言文化的亲缘,我总觉得其作者“不是我一伙的”。掩卷之余,我常想象我的左侧,有起于地下的某汉人——比如王充,我的右侧,有新从美国来的约翰,我与两人聊天(不计语言之隔阂),谁更听得懂我的,或我更听得懂谁的?思来想去,我还是觉得我与王充的谈话,或更像鸡同鸭讲。又假设彼此苦恼之余,突然闯进一人来,如某教授模样的,见王充在场,便急欲问“中国文化”的特点。我料必王充会叹道鸭同鸡讲已不易,如何又来个老鸹!若被泥不过,必为一答,王充或指指我,又指指自己说:“您是问他的文化,还是我的呢?”——这是我今年复习汉代的史料之余,每每编排的一戏。惟苦无编戏之才,迄今仍不知如何往下编。请读者教我。

        2. 温克尔曼

        温克尔曼的《古代艺术史》,在我国是一本风雅的书,我不配读。如其中的名句“高贵的单纯”与“静穆的伟大”,便曾是、或仍是雅士们乐谈的话题。但不巧的是,温克尔曼是现代艺术史之父,今从事这行当的人,或土或洋,或亲或疏,似莫非其后代。故为混饭吃,又不得不读了。原书是早读过,今年新读的,乃关于这书的一专著:《肉体与理想:温克尔曼与艺术史的起源》(Alex Potts: Flesh and the Ideal: Winckelmann and the Origins of Art History, Yale University Press, 2000)。作者把温克尔曼的原书,还原于启蒙时代的思想、政治、与意识形态的脉络内,较当年空读原书,是尤得要领的。

        有个话题,是Potts书里反复申明的,这便是温克尔曼所认识的艺术之性质。其大意是说,一时代、或一文明(如希腊)的艺术,乃其整个文化内在价值的视觉之体现(visual embodiment),故艺术便是历史。换句话说,艺术这东西,可超越于艺术界的狭隘利益之上,宜被取作人类文明、文化、与观念的基本史料之一。按Potts所以申之不置者,盖因这思想,乃温克尔曼留给西方的最大的遗产;此后西方的文化、精神、及人文科学,皆因此而有别以往了。今天细想来,这话也算不得夸张。如国人乐道于50年代的黑格尔哲学,80年代的《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与90年代的《中世纪的衰落》等书,便皆见这遗产的影响之巨。从制度的影响说,西方19世纪以来,主要大学——或我们乐称的“国际一流大学”——又纷纷专设艺术史系,发展至今,多已成文科的“显系”了。其设系的目的,亦不在风雅,而是教学生成为“自由人”,或做“视觉识字”(Visual literacy)的教育,以期他们后来可阅读“视觉的史料”,倘有能者,又可写出类似上举的书来。惟国内谈温克尔曼,亦几近百年了,迹其影响,似只有“单纯”“静穆”的风雅之“椟”,其及于文明、文化、与观念的珠子,则一股脑还了人家。这一点,略翻翻我国的学科目录,与大学院系的设置便知。然则国内对温克尔曼艺术观的理解,果然是雅人深致,以致这理解本身,都成一件康德美学称的“艺术品”了,——尽管是最浅薄的一种。盖据康德说,艺术品给人的,只有事物耸动感官的一面,事物的意义,则不必包括在内的。

        3. 《七日谈》

        除混饭吃的书外,今年闲读的书而觉有趣者,有老友刀尔登兄的《七日谈:字母表以及希里花斯人的合理生活》(山西人民出版社,2011)。这一本谜语般的怪书,令许多人苦思不得解。我与刀兄交垂三十年,亦未能尽晓其义。书由两人的对话组成,一讲希里花斯的故事,如海客之谈瀛,信不信由你;一讲身边的琐事,皆你我可亲见者。

        书的潜义,评论已给出了多种,但在我看,亦只如标题所称的,不过探讨“合理生活”的方式与可能,原卑职无甚高论。其可异者,是作者并不关心合理生活可产生的环境,而关心不合理的环境中,你个人可否、又如何有一种合理的生活。虽如此,但称作“乱也惯了篡也惯了”故“管他娘的”式的自谋,却也不尽然。盖不满目前的生活,欲有所更张,是一种很普遍的心理。而更张之策,有人举传统,有人称民国,有人讲“洋范儿”,以为循此而往,即太平可致,人皆天民。刀兄则全不信这些。他所称的合理生活,我猜似源于个人德性的启蒙,如我该需要什么,我该有怎样的品格等。他这样想,似是以为环境之恶,乃我们个人之恶或“混帐”品格的集合,既非民风不古、亦非体制不洋所致。这种极端的个人主义立场,原是现代与古代的区别,并不深奥的。但我们读之而不解,听“传统”而心动,亦知世风固然日下,人心似还“古”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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