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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1年10月19日 星期三

    “小心火烛”

    ——娱乐时代的写作

    陈占敏 《 中华读书报 》( 2011年10月19日   03 版)

        时代的确发展得太快,快得令我们来不及命名。单单“伟大的时代”似乎难以概括这个时代的特点了。从不同的角度为一个时代命名,或许才可以稍稍接近时代的本质。从人性的解放、欲望的膨胀放纵上,可称这个时代为“欲望时代”;从我们手边日用品的大规模塑料化,可称它为“塑料时代”; 从通信联络手段,可称之为“网络时代”、“数字化时代”;当然,最为流行的还是从经济发展上,叫它“商品时代”……看看周围,又一片居民小区建起来了,还没有住进人家,就建起了配套的娱乐城,于是,“娱乐时代”也应运而生了。娱乐时代好像确乎到来了。打开电视,一家家都在娱乐,变着法儿娱乐,艺术已经变幻为游戏,为大众提供着各种娱乐手段。在这样的一个娱乐时代,作家该充当什么角色呢?娱乐时代的写作也要为大众增添一份笑料吗?文学也要沦落为游戏吗?

        中国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令后代眼热的娱乐时代。古齐国的都城临淄相当于现在美国的曼哈顿,一个古代的繁华都市。《国策·齐策》里说:“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蹴踘者”。蹴踘就是踢足球。可惜老齐国娱乐的结果很不妙,春秋五霸之首的齐国很快走向了衰败;娱乐的发起者、总班头齐桓公乐极生悲,死得很惨。

        进入了新的娱乐时代,各种艺术形式变换着手法,借助现代科技手段,使出浑身解数,来满足人的娱乐需求。文学的现状能够令人满意吗?近来我写了一部《俄罗斯文学笔记》,我是带着一份对中国当代文学的失望,而转回去重读19世纪俄罗斯文学,写下这些笔记的。我重读的第一批作品是被评论界、理论界经常批评的托尔斯泰的宗教理论著作《天国在你们心里》、《论俄国革命》等。读完了收入《托尔斯泰文集》的全部宗教、政论著作,我发现以往对托尔斯泰的批评应该重新思量了。托尔斯泰是在写了大量的文学作品以后,觉得他再不出来直接呼喊,已经不能把他的理想、他的思想有效地传达给世界了,他才改变了写作形式,大声疾呼了。他的改变,引起了当时俄罗斯好多作家的失望乃至反对,屠格涅夫的反对最激烈,不断地从法国给托尔斯泰写信,呼吁他赶快回到文学上来。屠格涅夫不能理解托尔斯泰的理想,他不明白,一个社会责任感极其强烈的作家,他绝不止是要用作品为自己立名立世,他要用全部的生命写作来参与社会变革,完善人性,实现他的生命理想,“从血管里流出来的都是血”。其实,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复活》中的大篇大篇的思辨,也应作如是观;那也是经常被批评的。可是现在重读,恰恰是那些章节发人深思。

        对照世界文学中最伟大的作家、最优秀的作品,中国当代文学缺失了什么呢?缺失了对于真理始终不逾的热爱与追求。可以暂时不再对比19世纪的经典,另取一个参照系。每年诺贝尔文学奖评出来,都会沸沸扬扬有各种说法。平心静气地想一想,把诺奖作为一个参照系,来看中国当代文学,当会得出较为合理的结论。我们千万不可妄自菲薄,说中国当代文学如何如何差。像索尔·贝娄、加西亚·马尔克斯那样的绝世才华、超凡才华,中国当代作家没有;而获得诺奖的一般作家,他们的才华和作品高度,中国当代作家与之相比,有一些并不逊色。每一年诺奖评出来以后,中国作家、中国评论界也要热议一阵。有一些获此殊荣的作家,确乎是“差强人意”了。然而,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静下心来,认真地读一下作品,就会发现,即便获得诺奖的那些不是有绝世才华的作家,他们也有一个共同点:他们的立场非常坚定;这个立场包括政治立场、文学立场、审美立场。他们自始至终,都坚定地守住了自己的立场,绝不动摇。

        一个好的作家,政治上万万不可糊涂。中国改革开放之前,我们曾经过度地强调了作家的政治立场,把文学当作工具,只是强调文学为政治服务,这当然是一个偏差;但是,进入新的时代,作家的政治立场、文学的政治立场,又被好多人忽视了,这是另一次损失。

        在这个大轰大鸣的“娱乐时代”,来呼唤真理,似乎不合时宜了。可是作家不能不为时代负责。美国作家爱默生在一次演讲中引用过兰多的一句话:“我发现说好话的作家使人变得非常坏,说的好话越多,使人变得越坏。”不要把作家说好话简单地理解为就唱颂歌唱赞歌。作家唱颂歌唱赞歌阿时谀世,固然是“说好话”,而对一些人、一种风潮一味趋奉、迎合,你需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不管你的需要是否正当,也是“说好话”。这样迎合的好话说多了,怎么会不让人变得越来越坏呢?我经常在想,我们这些写作的人,最大的价值不在于为这个娱乐时代增添一份笑料,让人们笑几声,有时候让人哭几声,倒比笑几声要好。苏联诗人叶甫图申科说,动物永远不笑,动物比人类更清楚末日的悲哀。这不是悲观主义,而是在提醒人类,不要盲目乐观,不要盲目发笑,不要盲目娱乐,在大肆娱乐的时候警醒一下才好。在这个娱乐时代里,强调热爱真理、追求真理,并不是要求每一个作家都站出来,赤膊上阵,去做斗士;而是要求作家至少应该做一个值夜的更夫,当一些人在秉烛夜游彻夜狂欢灯火通明、一些人要昏昏睡下的时候,出来敲几下梆子,叫一声:“小心火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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