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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1年07月27日 星期三

    祝勇:故宫是我毕生的写作资源

    《 中华读书报 》( 2011年07月27日   11 版)
    祝勇
    《血朝廷》,祝勇著,上海文艺出版社2011年5月第一版,29.80元

        完成《血朝廷》的同时,作家祝勇大概也预料到自己有可能面对的争议。因为他完全明白自己的作品,虽然故宫的大框架、大环境都真实无误,却不是一部纯写实的作品,不是一部“趴”在地上的作品。

        “我是想让作品飞起来。”祝勇说,他不能跟在史实后面亦步亦趋。这或许将是争议最大的方面。虚构的部分,如珍妃死于自杀、李鸿章与革命党的秘密会见、光绪替身的出现等,他也找了史料依据,如《庚子国变记》、《宫女谈往录》、《世载堂杂忆》等,这些史实本就众说纷纭,各执一辞,但他觉得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的书中,展现了历史的某种可能性。“中国的历史小说写得太实了,所以无法出现像聚斯金德《香水》那样不朽的作品。”

        在《血朝廷》中,历史被推为远景,人被推向前台。梦想、撕裂、彷徨、决断,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合理的。祝勇常常提到古斯塔夫·勒庞的一句话:他们“服从于某种不可避免的逻辑进程,这一进程甚至连他们自己也不能理解。”

        读书报:这本书是为纪念辛亥革命一百周年而写,属于“命题作文”吗?

        祝勇:没有人给我命题,写这部小说的念头,已经在我的心里埋伏了好多年了。之所以有这个冲动,是因为清末那段历史太曲折,人性的纵深感也强,以往的作品,比如电视剧《走向共和》等,专注于大历史,忽略了人;《苍穹之昴》虽对人性有所关注,但流于肤浅了。一切历史都是人的历史,没有了人,历史就会变得空洞。清末那段历史,把人压缩到一个很扁的空间内,“那些平时依序和并列发生的事,都压缩在一个需要决定一切的短暂时刻表现出来”。这使我们有了绝佳的机会来观察人性——极端状态下的人性。有时候,人的本性,在正常状态下很难体现出来,只有极端状态下,才得以暴露。

        如果一定要说有人命题,那是时间在命题。辛亥革命过去一百年了,这一百年,是中国封建王朝走向末路的一百年,是中国开启了现代民主之路的一百年,作为一个写作者(尽管我算不上什么学者),自然会带着一种特殊的眼光回望那段历史,何况我是一个对历史特别敏感的写作者,有着强大的言说冲动。辛亥百年,算是一个机缘。这个历史与现实的一个衔接点,让我们在现实中想到历史。有时候我们会发现,历史与现实的界限并不那么清晰,有时甚至就是一回事。

        读书报:在众多纪念辛亥的图书中,你觉得《血朝廷》有何独特性?

        祝勇:《血朝廷》如果说与以往小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它关注人在极端状态下的反应。我不愿意像以往有些历史小说的写法,仅仅把历史过程文学化,像一本文学流水账,人物的性格命运都是固定的,黑脸是黑脸,白脸是白脸,各就各位。我的博士导师刘梦溪先生要求我们在研究历史的时候,要对历史人物抱有“了解之同情”。他们不是空洞的历史概念的载体,我在每个人物的身上都寄予了自己的同情。比如:李鸿章。我在写李鸿章的时候真的是动了感情的,所以我笔下的李鸿章,与其他文本决然不同。现在每每读到写他的章节,都心潮澎湃。

        读书报:对晚清五十年历史的文学书写,对你来说有什么挑战性吗?

        祝勇:最大的挑战来自于人们对这段历史过于熟悉。但正是这种难度,让我感到刺激:能否将一个老套子的故事翻新,让读者感到“陌生”。“翻新”不意味着别出心裁,更不像有些人所指责的,把坏人写好、把好人写坏——那是另外一种简单化。历史本身是复杂的,而每一代人、甚至每一个人的视角也在变化,这使每个作家笔下呈现的历史都有不同。文学不是展现“同”,而是展现“不同”,展现个人的独特性和创造性。当然,由于是历史小说,还是有一些共性在约束,写作者不能得意忘形。这种约束,增加了难度,也增加了实验的价值,使这件事本身更富挑战性。在这方面做得最好的,我以为是李锐写的《人间》,在重述神话的作品中,这部最好,它把一个中国人耳熟能详的白蛇传的故事翻新,呈现出极强的新鲜感,又自成体系,体现了作家不俗的能力。这像魔术师的逃生表演。你明明看到规则把他限制死了,但他依然游刃有余,死里逃生。

        读书报:据说《血朝廷》是《旧宫殿》的姊妹篇?

        祝勇:有人说《血朝廷》是《旧宫殿》的姊妹篇,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两部作品之间的联系,但它们实际上只是我紫禁城系列作品中的两部,故宫是我毕生的写作资源。很多年来,与故宫的领导和专业人员打成一片,去了许多人迹罕至的宫殿,对故宫有了更深的了解。我的写作,也得到故宫一如既往的支持,我愿意一辈子写故宫。而故宫历史文化资源的丰富性,我倾尽一生也表达不完。我希望自己能五部、十部地不断写下去。

        读书报:在书中,你分别选取了光绪、慈禧、隆裕、李莲英作为叙述人,通过他们的口吻来讲述那些曾经改写了中华民族命运的历史事件。为什么要选取这样的视角?

        祝勇:刚才说过,在这部小说中,历史被推为远景,人被推向前台。我的目的不是表现历史过程本身,而是通过历史过程表现人的精神世界。这种独白式的写法,最能深入到人的内心世界,洞察历史当事人面对“决定性瞬间”与权衡与决断、撕裂与挣扎。比如隆裕,人们都知道她,但很少有人进入她的内心世界。光绪与珍妃夜夜笙歌,她就住在同一屋檐下,只是分居两室而已,她的内心痛苦,应该说也是极致性的。这为我们进入她的内心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视角。所以,类似的史料,在我看来有着丰富的阐释空间。但在以往的历史小说中,只关注历史“大事”,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入小说家们的法眼。正是为人性的幽深处有所洞察,才能将现在的读者与已逝人物的心贴在一起,使逝去的历史不再空洞和苍白,使小说具有感动人心的力量。所以,《小说界》副主编谢锦在读完这部小说后给我写信说:“《血朝廷》让我读到的是每一个具体的人在纷乱时代中的痛与挣扎,而掩卷,感到的却是人背后的一种巨大的向下的沉没感,它不由分说地拖着承载着所有人的这个王朝、这个时代向地底走去,越陷越深,永不救赎。多年前,我在钱宁的《秦相李斯》中读到过这种历史的‘悚然之气’,此番又读到了。”

        读书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作的?写作中是怎样的心态,你如何评价《血朝廷》?完成后满意吗?

        祝勇:2003年写完《旧宫殿》,就渐渐萌生了写作此书的想法。《旧宫殿》主要写明朝,这部小说主要写清朝。这是区别之一。更重要的区别,在于《旧宫殿》是一个跨文体的综合文本,写完之后,我觉得自己可以尝试一部“纯粹的小说”。于是有了写作此书的动议。后来赴美,做“文革学”研究,完成了撰写一部“文革学”专著的夙愿,就是后来由台北的联合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反阅读——革命时期的身体史》。在2007年,这部专著即将完成的时候,开始了《血朝廷》的写作,不是写的开头,而是写的中间部分。但集中写作,是2010年,那段时间全沉浸在小说里,吃饭、睡觉都在想,觉得被小说的人物命运推着走,像穿上了红舞鞋,想停也停不下来。

        在小说中,我表达了我想表达的内容,至于别人的评价,我不太在意。我不要畅销,不要获奖,只要在写作中实现了自己,就足够了。这就是我的心态。

        读书报:你现在的生活状态是怎样的?愿意透露一下吗?

        祝勇:在体制外,写书和拍纪录片,很自由,心态放松,不像原来在单位时那样,为没时间写作而痛苦和焦虑。所以我的写作是真正的“民间写作”,比那些号称“民间”的人士还“民间”。我主创的纪录片《辛亥》将由北京卫视(北京一套)自9月20日起在晚上黄金时间播出,“西方视野里的中国形象”之《利玛窦》也在这前后在央视纪录片频道播出,希望各位捧场。《辛亥》还准备做一个电影版,专著《辛亥年》也将在8月份由三联出版,里面有很多珍稀史料和影像。

        原来希望有一单位能保障我的写作,现在发现这样的馅饼是作家们在饥饿中虚构出来的。需要完整的、自由的写作时间,必须作家来解决。我认为我自己解决得不错。我有自己的纪录片制作公司,办公地点在当代MOMA,每年的拍摄投资都超过千万。不仅是为生存战斗,更是兴趣和事业所在,因为纪录片和我的历史题材写作是紧紧结合在一起的。我向往陈丹青在谈论徐悲鸿时所说的:“不必通过所谓‘国家学位办’的学历与资历审查,不必经过科级处级局级司级等等干部升迁的过程,不必由国务院讨论任命……这一切,那个时代都没有。他徐悲鸿有才学、有名望、有作品、有抱负,他就能施展。没有任何人、任何机构、任何规定能够阻拦他……”(本报记者  舒晋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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