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中国美术馆等单位主办的“大众篆刻——李岚清篆刻书法艺术展”于近日在中国美术馆开幕。展览以550余件篆刻和200余件书法作品构成的恢宏规模,展示了李岚清在篆刻、书法创造上的丰厚成果,《大众篆刻——李岚清篆刻书法艺术作品集》也于同日首发。展览中,400余方篆刻原石首次集中向公众亮向,成为展览的突出亮点。展览以印、诗、书、画、图片、文字结合的丰富形式,构成对李岚清多年来篆刻创作全况的反映,让人在欣赏和阅读中走进李岚清的篆刻书法艺术世界。本文是李岚清与本书编辑的对谈。
编辑:您在2007年初出版了《原来篆刻这么有趣》,五年后,您又出版这本《大众篆刻》,您能说说它们之间的关系吗?
作者:我于2003年春退休后,确定了“健身、健脑、读书、创作”的生活安排。在健脑活动中,我列入了“篆刻”一项。因为篆刻是我国独特的传统艺术,不仅有助于提高人的审美情趣和精神境界,又是一种抒发情感和表达理念的载体,而且能训练脑、手、眼的精密协调配合,对保持大脑的思维能力、延缓脑功能的退化,都有所帮助。
这样,我就开始了篆刻。到2006年,我已经篆刻了两百多方作品,对篆刻艺术实践也有了一些感悟。出版社的同志知道之后,觉得我的篆刻作品以及对篆刻艺术的感悟,对弘扬我国传统文化有些价值,提出把我的篆刻作品结集出版,这就是《原来篆刻这么有趣》一书出版的缘起。书中一共收录了我的篆刻作品一百七十多方。从那时到现在,我又刻了四百多方作品,对篆刻也有了不少新的感悟。其间,高等教育出版社的同志认为我的篆刻作品在数量、质量上又有了新的发展,多次要求我修订《原来篆刻这么有趣》一书,我都予以婉拒。今年春天,中国美术馆要为我举办篆刻书法展,并要印制一本展览用的作品图录。高等教育出版社的编辑同志觉得这是修订《原来篆刻这么有趣》的最好时机,再次提出把我这几年篆刻的四百多方新作收录进来,出一个新版本。我也觉得这样做一举两得,就同意了,只是按照我对篆刻艺术的理念和追求,把原来的书名改为《大众篆刻》。在我看来,这本《大众篆刻》既是《原来篆刻这么有趣》的修订版,也是中国美术馆举办我的篆刻书法展览的配套画册,一书两用,避免了重复浪费。
编辑:我们在欣赏您的篆刻作品时感觉到,您的篆刻作品随处都流溢着创新的精神,无论是篆刻的题材,还是篆刻的线条、造型、布局,都有着鲜明的特点和风格。对于篆刻的创新,您肯定有自己的思考,能为我们谈一谈吗?
作者:艺术贵在创新,篆刻艺术也不例外。但篆刻是汉字的艺术,用于篆刻的汉字,要规范准确,有根有据,不可以随意造字。在此基础上,才可以创新,做到“变而不脱”。我给自己立了两条不可跨越的红线:一是不给任何健在的人刻名章,因为那是职业篆刻家的事,与我对篆刻艺术的追求不符;二是我尽量使印文更艺术化,但决不造字。我在篆刻作品时,注意创新,就我目前的状态,一有某些艺术灵感,就有创作的冲动;没有灵感或创新的构思,我一般不刻。
中国文字的根是象形符号,有着可以变形的无限空间。每次创作篆刻作品时,这些文字经常在我脑海中化为变而不脱的新奇映像,正是在这种状态里,我综合想篆刻的内容,创作了略有新意的作品,如“舞”、“乱石铺街”、“竹林”、“鸣”、“飞翔”、“园丁”、“目明”、“山高月小”、“(无)中生(有)”、“饼(过度包装)”、“白厅烤鸭馆(白丁考鸟官)”、“天安门”、“北京故宫”、“思”、“心平如水”、“开心人”……我把这种创新叫做“以字造型”。
至于篆刻的造型,生肖印可以说是一个代表性的传统类型。可那些生肖的造型多来自古代的图腾,形象有些可怕。我则尽量采用可爱的漫画或卡通的形式,把肖形印刻得可爱、吉祥、拟人化,在表现形式上摆脱传统的模式。比如,我将“丁亥”二字与胖猪宝宝刻在一起,是为了给它装饰打扮一下,好似带上了领结、领花;把“虎”拟人化;把“卯”刻成一只小白兔;“蛇”则刻成美女蛇,以回避其凶悍的一面,等等。我管这种创新叫“生肖变脸”。
在线条的创新方面,我注意根据篆刻的题材选择篆刻的线条。比如,在“乐仙”这方印中,我把“乐仙”这两个字刻成五线谱和谱架。在“莫札特”这方印中,我就注意把字的笔画用五线谱上的音符和钢琴键盘的样子表现出来,使线条的处理带上音乐的元素,表明“莫札特”带着音符和钢琴键盘走向人间,使印章更有文化意味。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它们使整个篆刻作品的线条与传统线条大为不同,别有一种美感。
这样的创新还表现在其他方面,诸如作品的布局和运刀的方法等。在篆刻材质方面,除了传统的印材之外,我还尝试过木头、砖头、紫砂、瓷、大理石、玉、铜等。材质不同,篆刻的感觉也不同,其艺术效果自然也不同。
编辑:说起您的篆刻感悟,您不仅把这部新作取名为《大众篆刻》,还特别刻了一方“大众篆刻”,并写了书法题记——“让篆刻艺术跟进时代步伐,贴近大众,走向现实生活,雅俗共赏,更好地传播中华优秀文化”。我们觉得,这里面包含着深远的用心,您能为我们集中地说一说吗?
作者:我在出版《原来篆刻这么有趣》时,就想把书名定为《原来篆刻这么好玩》,可出版社的同志觉得“好玩”一词有歧义,容易生出误解,让人觉得我对篆刻艺术的态度不够严肃。其实,我说的“好玩”,就是想让读者消除对篆刻艺术的距离感,让大家觉得篆刻艺术不是那么高不可攀,而是可以接近和尝试的,是一件好玩的趣事。
篆刻与书法一样,是汉字的艺术。与书法不同,篆刻讲究铁笔石趣,有着独特的艺术韵味。汉字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创造,中华文明几千年的传承、发展和繁荣,汉字起到了不可低估的作用。可由于计算机和网络技术的普及,人们尤其是青少年的汉字书写能力普遍衰退,这种情况实在让人担忧。篆刻并不是只能用篆书,中国汉字演变过程中的主要字体,诸如甲骨文、大篆、小篆、隶书、楷书、草书、行书乃至印刷字体等,都可以入印,我就做过这样的尝试。我觉得,通过这种尝试,你可以走近汉字,进而热爱汉字。这是我提倡普及篆刻艺术的一个主要原因。
为此,在《原来篆刻这么有趣》一书里,我主张采用不同于传统印谱的编排方式,以突出篆刻艺术的主体地位和独立地位。人们可能知道,印章最早主要是权力的凭信,后来经过文人的改造,才成为一门艺术,但大都仍是书法和绘画的附庸和点缀,是衬托书法和绘画这些“红花”的“绿叶”,独立性不强。我在《原来篆刻这么有趣》一书里,则反其道而行之,为我的篆刻作品配上书法、照片、短文等,用“红花”来衬托“绿叶”,进一步强调篆刻艺术的独立地位,让读者更重视篆刻。
总结这几年的篆刻实践,我这次直接提出了“大众篆刻”这个理念,就是让篆刻走出象牙之塔,走进时代,走进现实,走进大众,这样才能使篆刻艺术生命常青、走向新的繁荣。
编辑:说起创新,我们觉得,您的创新精神不仅表现在篆刻上,也表现在您的篆刻艺术展上。以往的篆刻展览,都是就篆刻作品而展览篆刻作品,而您的篆刻展览,表面看来是篆刻展览,实际上又是“中国文化展”、“中国近现代音乐展”、“改革开放历史回顾展”、“世界文化名人展”等等,内容实在是丰富多彩,堪称探索出了一种新型的篆刻艺术展览模式。一位法国博物馆学专家在看了您的篆刻展览后,说您的展览“完全像是一个包罗万象的百科大全”。据我们了解,观众不管原来喜不喜欢篆刻艺术,只要参观您的篆刻艺术展,都觉得耳目一新、轻松愉快,并有很大的收获。可见,您的篆刻艺术展的展览模式确实与众不同,匠心独运。您能为我们说说吗?
作者:我的篆刻艺术展,在展览我的篆刻作品的同时,还要让篆刻作品提纲挈领,统带丰富多样的主题和内容,把我的理念、情趣、思考和记忆通过篆刻展示出来,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开掘和深化篆刻艺术展的功能和效果,让篆刻艺术展览的受众更多,扩大篆刻展览的适应性和影响力,让观众在了解篆刻艺术的同时,也能获得篆刻之外的收获。我曾刻过一方印章,叫“游心印外”,意思就是既要追求篆刻艺术,又要不局限于篆刻艺术,让篆刻包含更多时代的、现实的内容,充分发挥其文化交流的作用。
门德尔松有一首艺术歌曲,叫《乘着歌声的翅膀》。在我看来,我的篆刻展览也可以叫作“乘着篆刻的翅膀”,就是用篆刻展览的形式,不仅让人们了解中国篆刻艺术,也让人们看到中国文化、世界文化、中国改革开放的艰难历程和巨大成就,以及我对现实的关注、对文化的热爱、对人生的思考。
说到这里,我想起自己曾多次开玩笑说,我的篆刻属于“另类篆刻”。其实,我的印谱也属于“另类印谱”,我的篆刻艺术展览也属于“另类展览”。这个“另类”,也就是“大众篆刻”。篆刻是一种以汉字文化为基础的文化艺术,问题的关键是,要让它走出象牙塔,要贴近时代,贴近生活,贴近群众,使篆刻艺术深深植根于现实生活的土壤中,并拥有更多的文化内涵,使更多人感兴趣,成为大众的文化艺术,使篆刻艺术在传承和发展中国文字、中华文化、世界文明中发挥更大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