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冕先生在2010年两岸四地第三届诗学论坛上曾说过一句话:“诗歌是做梦的事业,我们的工作是做梦。”而编选一套《中国新诗总系》,就是谢冕先生的一人梦想。我有幸应谢冕先生的邀请参加了《中国新诗总系·理论卷》的编选工作,历时近五年,感慨良多。
中国新诗的出现,如谢冕所说,“这是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影响最深的一次诗学挑战,这也是对中国传统诗学质疑最深切、反抗最为彻底的一次诗歌革命。”(《论中国新诗——〈中国新诗总系〉总序》)。中国新诗总系的编选出版,就是力图在世纪之交,为这一场伟大的诗学挑战和彻底的诗歌革命,从诗歌创作到理论史料做一系统的梳理和总结,它不单纯是作品选和理论史料文选,每位分卷主编通过长篇序文展示了对这一阶段诗歌的观察和剖析,因此又带有某种诗歌史的意味。这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工程。这是谢冕的一个梦想,也是参与总系编辑同仁的一个梦想。
在谢冕领导下的《中国新诗总系》编选工作班子,是个既有严肃的学术追求,又有自由的工作氛围的团队。我深深感到,编选工作的过程是学习的过程,也是提高的过程。谢冕是位有民主精神的好领导,他放手让各分卷主编去干,不加干涉。当然,作为总主编,为了保障学术质量和全书风格的统一,必要时他还会做出“独断”。从2006年开始,在谢冕主持下开过多次编辑工作会议,会上大家围绕编选的原则、体例、新诗的选目、鉴赏与批评、新诗的批评标准、诗人在诗歌史中的定位、新诗史写作等进行了热烈的探讨,实际是开了多次的学术研讨会。在这一过程中,大家密切合作、互相切磋、互相交流、取长补短,应当说每位编选者不光是对自己所编选的那一段诗歌史有了较充分的把握,而且在这一过程中,对整个20世纪的中国新诗史也有了较为深切的理解。
这里要特别提到的总主编谢冕先生,他不仅是这一工程的首倡者和总设计者,而且事必躬亲,经常用邮件传达指示,并且像个总监工头,不时地对各位分卷主编提醒甚至敲打,正是在他的督促与严格要求之下,《中国新诗总系》才能按时并保证质量的完成。
下面从谢冕在编选工作中给各分卷主编发出的电子信函中选取两封:
各位主编:
接近年关,我向各位“催债”来了。请大家多多包涵!进入秋季以后,会议频频,加上教学及各项工作,大家在应付日常事务外,仍然不忘我们的“总系”。据我所知,工作是在进展中。但情况并不理想,原来我们设想在明年的校庆时完成出版,现在看来不现实了。为此,建议大家下决心“锁定”2007年!即在今年年底之前基本完成:
1.导言的写作;
2.初定篇目。我们相约明年春暖花开时节,在杭州或江南某地与诸位共饮一杯!
谢冕拜托2007,11,16
各位先生:
8月末完稿之前,想到的琐事再向各位作一通报:
1.导言要有题目,正文要分小标题;
2.注释要按洪老师最早发出的规范做;
3.一定要写后记。后记涉及各卷的体例、问题、过程等导言不能容纳的内容;
4.主编工作完成后,要在目录中分别注明行数,并最后统计行数。我们的篇幅要求是每卷600页左右,15000——18000行;
5.8月下旬开始将定稿按照出版“齐、清、定”的原则,送交吴晓东或姜涛处。
天气实在太热,各位辛苦了!
谢冕 拜托 2008,7,23
从以上所选谢冕的指示信件,可以看出谢冕从宏观构架到具体细目,都过细地关注,各分卷主编也尽量地贯彻谢冕的意图,才保障了编选工作的成功。
编选过程中,我们每个人都经历了许多难忘的情境。对于我来说,最难忘的是2008年4月杭州西湖的总系定稿会,这时候每卷都拿出了初选篇目,会场就在当年湖畔诗社的纪念馆——湖畔居。那里有湖畔诗人冯雪峰、应修人、潘漠华、汪静之的照片,有他们的诗集和文物。开会的时候,仿佛感到当年的新诗的先驱就在我们旁边,在注视着我们。会议结束的那天,谢冕也圆了他围西湖跑一圈的梦。当天午后,他从我们所住的柳浪闻莺出发,沿着西湖往北经断桥到白堤,再到苏堤,最后从雷峰塔往东,返回柳浪闻莺。这时的谢冕已是76岁的高龄,对他来说,这不是一般的体育活动,而是非常有象征意义的,象征着谢冕一生在诗歌研究道路上的不停的跋涉,这一形象是感人至深的。在谢冕围西湖长跑的时候,我和洪子诚先生则沿着与谢冕跑步相反的方向步行,由柳浪闻莺往西,经雷峰夕照往北,沿着苏堤,一直走到白堤北侧的楼外楼,本还可以继续走下去的,只是此时接到电话,要吃饭了,只好结束了我们绕西湖半圈的步行之旅。我没有谢冕先生的体格与毅力,只围西湖走了半圈,但这也算是对谢冕先生精神的一种追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