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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1年04月20日 星期三

    书人书事

    《大方》印象记

    谢其章(本报书评人) 《 中华读书报 》( 2011年04月20日   11 版)
    《大方》第一期,安妮宝贝主编,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1年3月第一版,25.00元

        我浸淫民国旧刊物三十余年,可是我喜旧不厌新,新中国的名牌杂志我也关注。我写的书《创刊号风景》,一时颇得好评。有位读者说我应该再写一本谈新杂志创刊号的书,这意见我一直记着呢。乍暖还寒,供暖却十五号准时停了。这几天在读新出炉的“Mook”《大方》,颇生好感,有话要说。

        记得1992年《时尚》创刊,定价10元,马上《北京青年报》就有文章惊呼《哇,好贵的杂志》。今天《大方》定价25元还是有读者在喊贵。我一直对书价有个评判标尺,那就是一本书的价钱占你收入的百分比。二十年前我的月收人是300元,一本《时尚》占去了三十分之一,当然得喊“哇”啦。现在我的月收入是3000元,一本《大方》仅占一百二十分之一,贵吗。常任侠教授一九五一年九月的薪水是1,111,500元(旧币),他买一本《新建设》花了3500元,买一本周作人译《狂言十番》6,000元,均只占收人的几百分之一。常教授一次给乞丐就是50,000元。学会换算,《大方》25元当然不贵了,看过内容之后,你还会感觉物超所值。

        鲁迅的好处,在于他的话几乎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我喜欢老书刊的某些封面,自有一副取舍的眼光,但是鲁迅说的更好:“这是一种期刊,封面上画着一个骑马的少年兵士。我一向有一种偏见,凡书面上画着这样的兵士和手捏铁锄的农工的刊物,是不大去涉略的,因为我总疑心它是宣传品。”(《怎么写》)如果让我给《大方》封面打分的话,我打八十五分,我还是微博里那句话“惊艳而未倾倒”。我最赞成的是文学杂志要把精彩作品的题目打在封面上,《大方》这么做了。我问过一本出版史料内容的杂志的编辑,你们杂志封面为什么留那么大片空白,搁上几篇文章目录不好么?这位编辑回答,你说搁谁不搁谁,总不能全搁吧?他说以前也搁过,有的作者就提意见为什么搁他不搁我。还有一种情形是搁了的话也有人争前恐后。这也许就是常见的“排名不分先后”或“按姓氏笔画排名”的苦衷吧。三四十年代刊物,周作人“永坐第一把交椅”,他的文章在目录页必是第一篇的位置,郭沫若不甚服气,为此施蛰存还讲过“争座位帖”的逸闻。

        好听的悦耳的朗朗上口的刊物名字大多是取两个字的。早先如鲁迅主办的《语丝》《莽原》《奔流》《萌芽》《海燕》,都让人能长久记忆。张爱玲投过稿的杂志也以两字的为多,譬如《天地》《万象》《杂志》《苦竹》《古今》《大家》《西风》。张爱玲四九前的两个单行本《流言》与《传奇》还是两个字的。香港六七十年代有“三大”文史掌故杂志,名《大人》《大成》《大华》。现在横空出世的《大方》也加入了进来,这说明取名的审美和思路,近一个世纪以来没有随着时代的改变而改变。

        《大方》的奇兵应属《三天两夜访谈村上春树》,算不算访谈的迪尼斯纪录,不能算,如果算的话,明天就会被“为破纪录而破纪录”的访谈所取代。前辈作家谢兴尧说一本文学杂志的框架最好是,前面摆沉重有份量的长文章,后面摆活泼轻松的掌故随笔。这种办刊理念和唱戏不同,名角不是压阵而是冲在最前头。一个人三天两夜都说多少话,大致能计算出来。有统计称普通人一分钟的语速是100到200汉字。那么一小时大约是一万上下,三天两夜不可能不停地说,满打满算,村上也就是说上三十万字了不得了。而实际《大方》卷面上的访谈不过十万字而已,也就是一个中篇的量。一个再快手的作家三天也写不了十万字,所以我觉得访谈是一种很好的创作模式(至少对于自传体而言),它能激发出作家很多在纸面上写不出来的感觉。《论语》我以为就可以视为孔子的访谈。一般而言,写作的状态是自言自语的状态,有些话没人问你自己是写不出来的,因为你自己不知道别人最想知道什么。访谈村上春树,有些细节村上自己不说的话我们即无从得知。譬如村上的作息起居,消遣癖好,写作秘诀,我们从这十万字里知道了许多,“一天只写十页,不超过十页,也不少于十页。”这是村上的节奏。已故作家邓云乡每天要求自己写二千字,二千字是五页标准四百字稿纸,村上的十页纸是四千字,区别在于村上是电脑写作,“我苹果电脑的两屏半相当于十页”。香港作家杜渐说他每晚必一字一字地看两个钟点的书。他们都是严于律己的作家。村上刻板地坚持“无论别人怎么看,我绝不打乱自己的节奏。早睡早起,每天跑十公里,坚持每天写十页,像个傻瓜似的”。早睡早起的作家不占多数,鲁迅不是“早睡早起”型的,鲁迅常熬夜,杂文写作哪容你起居有序呢。周作人属于早睡早起型的,也许正是这个好习惯(加上不抽烟)使他比哥哥多活了二十六年,如果没有红卫兵的迫害,还要活得更多。

        访谈的形式还可以看出一个作家的口才如何,口才不能从文章中看出来。我是把一个作家的口才看得与文才同等份量的。从村上的访谈来看,村上缺少口才最重要的元素——幽默,访谈中的“(笑)”都是村上自己的笑,并无感染我。电视时代,名星要出镜面对大众讲话,没口才哪行。美国总统竞选有一个很残酷的关卡,两位候选总统必须在电视转播前面对面的较量,能说会道者胜出的机率更高。《大方》中另一位超重量级作家是久负盛誉的周作人先生,他与我们隔着好几代,听说周作人说话声很小像老太太,声小口才定不佳。鲁迅口才应该是很好的,可惜没有留下录音,但是他在北师大操场演讲的照片在,要是很差的话,当有听众留下一言半语的。口若悬河,一舌如剑的作家,当世几无。周作人虽不善讲话,但是文章太会写了,《龙是什么》广征博引,堪称惊世佳作。我奇怪周作人的藏书当时抄没的抄没变卖的变卖,他手边哪来这么多的参考书啊,难不成真像止庵先生说的周作人全凭脑子记。我觉得有可能,他为《自由论坛晚报》等几家报纸写知识小品时,甚至居无定所,回到北京也是好长时间借宿尤家不敢回八道湾,不凭脑子的库存凭什么。

        据说电影导演里有几个写文章写得好的,什么陈凯歌,谢园,张艺谋啦。这回我们又领略了贾导樟柯的文采。《大方》压阵的即是贾导的《侯导,孝贤》,导演写导演,要看。贾导我在他的新书发布会见过一面,很安静,不属于滔滔不绝的热闹人。写侯孝贤这篇,显示了他刻画人物的才能,而且很有风趣的笔触。贾搭讪:“侯老师,我是北京电影学院来的。”——侯诧异:“我教过你?”“北京电影学院的?呦,现在学生都可以出来看影展了?”我读《大方》,仅于此处有“笑纹”。还有两句也印象深刻:“往事如火惨烈,时光却诗意如烟。”“日子千篇一律,内心却四季轮回。”这两句可以凑成一联。那句法国人说的话贾导也用对了地方:“彼此沉默的时候,其实正有天使飞过。”我读贾导之文,如见侯导之人。

        我统计了《大方》的图片,约六十幅,有照相,也有手绘插图,更有周作人手迹一叶光彩炫目。止庵先生说我是靠“图文书”起家的,这话没什么贬意吧,图书,图书馆,图文并茂,图书阅览室,图都在书前面。我当然是很留心图片的,关注的程度不亚于对文章的挑剔。如果《大方》的图片和版式更上一层楼的话,更称我心,更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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