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骨佛心》是一本借物写人、寄情于物的人文专著,它试图从家具、紫砂入手去解开郁集在明清文人心头中的“结”,成为一部明清江南文人历史的文字追记,而穿插在书中的两百多帧明清名画和家具、紫砂等图片,大大丰富了本书的信息量。难怪三联书店2009年12月甫一推出《仙骨佛心》即在两个月后开始重印。
阅读本书同时也是阅读与明清有关的文学史、书法史、绘画史、建筑史。在《仙骨佛心》一书中,作者研究明清文人生活与紫砂壶、家具之间关系,分析了家具与紫砂壶在明清文人生活中所在的位置与所代表的功能需求,并从宋明儒学影响下的文人内心生活与审美的角度,将家具与紫砂壶与文人精神理想方面的需求作出了全面的推演。
从家具、紫砂这个角度切入谈文人生活,严克勤用心良苦。明清文人的生存环境并不宽松,和唐宋完全不同。家具和茶壶本是生活用具,但是由于文人对生活的关注度增加,对生活中的审美也相应介入。这就不由自主会将文人的特殊需要,如功能性需要,或审美性需要影响到了家具和紫砂壶的设计制作。器物史本身是受全社会影响的,来自文人的影响并不会很大,然而明式家具和紫砂壶却明显受到了文人生活和审美的很大影响。这必然要联系到明清文人,尤其是江南文人的生活背景和精神背景。也就是要将器物史和思想史联系起来看。
“君子不器”。在严克勤看来,物既不作为死的物,人也不作为守旧的人,不能被传统的器物形态所束缚,想法也不一成不变地停留在原地。人与物的关系也是如此,这会转变为艺术的创造源泉。以明清时代的文人延及当下,严克勤所向往的,其实正如他美术作品和文字作品中所传达的“大写意”。他认为今天的文人阶层和古代文人阶层不是同一类型的阶层。今天有文人,但和古代文人相比,才干有失片面。于是,在《仙骨佛心》中,一个特殊的群体出现了,这就是讲究仙骨佛心的明清文人,他们大都被视为前朝遗老,他们听风诵月,烹茶品茗,从原来家国情怀的“言志”转向天真自然的“言趣”,这是他们身份自觉后的必然结果:把自己从宏大主题中抽离出来,回归最原始的“人”本身。
《仙骨佛心》所透视的,是明清时期特定的知识分子阶层特定的人生价值取向与行为方式。虽然江南文人的功名情况在明清两代为全国之冠,但相对于众多落榜者而言还是区区小数,“逸乐”由此作为疗治中国文人心理创伤的简单传统剂方大为盛行。文人们借助琴棋诗画,也借助器物制造、把玩、赏鉴,来获得心灵的抚慰,并藉此相互取暖。他们将其生活趣味、人文倾向、文化品位和地方民俗、传统习惯融合在一起,将饱含气韵心神的用具器皿恰到好处地融入居家场所和日常生活中,不显不露地透出他们的胸臆之气和云游天下之思。
一艺之成,莫不神于好,而精于勤。严克勤作为画家并非科班出身,而且长期担任行政管理工作,较之专业画家,他的身份属于业余,但决定画家成就和地位的标志当然不是专业或业余的身份,而是作品本身。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刘大为曾评价严克勤业余时间用于书画,不为潮流所动,亦不受时尚干扰,潜心艺事,不求闻达,所谓“砚田耕耘,年有薄收”。论政绩,论师友之谊,论群众关系,他口碑皆佳,而书画艺术、道德文章,亦成绩斐然、令人赞叹。对一位长期忙于行政管理事务的艺术家,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