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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0年12月08日 星期三

    文本细读

    当爱情遭遇时代

    梁 鸿 《 中华读书报 》( 2010年12月08日   11 版)
    《民国时期的爱情》,筱筠著,河南文艺出版社2010年9月第1版,23.00元

        《民国时期的爱情》是一段浪漫的爱情传奇?还是惊天动地的历史惨案?爱情与时代,与已经成为历史的“民国”之间是什么关系呢?怀着一种好奇和期待,我一口气读完了该书,我被小说曲折的故事、优美的叙事和一种潜在的批判精神所吸引,也生出了许多感慨和思考。

        世间最大的悲剧莫过于美好的事物被摧毁,《民国时期的爱情》给我们展示了美的消殒的过程,在体验爱情、青春和美的同时,是更尖锐的疼痛之感。紫烟,美丽、纯洁的将军之女,爱上一个有着良知的穷学生,而父亲的部下,一个虚伪、占有欲极强的青年军官何志向也在觊觎着紫烟。生命是如此之美,紫烟和致远的爱情是如此纯洁、天然和美好,但是,在大时代的转换与夹缝之中,在阴谋和欺骗之中,他们被迫分离,怀着深沉的思念流转在民间,天各一方。最后,当致远在乡间找到将要逝去的紫烟时,小说给人的疼痛与悲伤也达到了顶点,那一方手帕已经洗得褪色,但它永远是爱情的信物,也永远是两颗纯洁心灵的见证。在《民国时期的爱情》中,我们为致远和紫烟相爱但不能相聚而悲,同时,也深刻体会到时代的残酷及对人的命运的影响。

        作者选取了一个非常典型的时代背景:1940年前后。这一复杂背景使得“爱情”这一命题不再是个人的事情,个人的情感、命运与政权更替交织在一起。罗紫烟父亲罗弘文虽然贵为将军,但是,却正值日本侵略、国民党节节败退之际,罗父仕途有忧患,也对未来的时局判断不清,就更希望能给自己心爱的女儿找一个好人家,以便能过上安稳的生活。因此,我们看到,虽然罗父不欣赏何志向,也知道女儿和李致远相爱,但是,他还是和何志向一起欺骗女儿,并逼迫李致远离开祖国,到美国留学。这也是紫烟悲剧的开始,当爱情被阻隔,生命的灵性也随之而去。何志向对紫烟是欲望多于爱情,并且,背后还有对权力的攀附,因此,当发现紫烟并不爱他后,就开始折磨紫烟。到了新中国成立之时,紫烟终于摆脱了何志向的折磨,却因为父亲的政治问题而被迫离开重庆,辗转在民间。他们隐名埋姓,但父亲还是被逮捕、枪毙。最终,紫烟带着父亲的骨灰,贫困潦倒,流落在孤独的、陌生的乡间。那个民国时期美丽、纯洁得一尘不染的紫烟被彻底击败了,她的爱情,亲情,所有她爱的,都没有了,只有死亡能带来永恒的平静。

        紫烟的爱情悲剧体现了大时代的变换给个体生命带来的巨大创伤。历史从来都不会考虑生命个体的存在,尤其是它不会给爱情留下空间。紫烟的忧伤、她的爱情、她的善良与纯洁,在大历史面前,是那么透明,那么易碎,它没有得到任何生长的土壤。但同时,却也闪着高贵、持久的光芒。紫烟的存在本身,她和致远远隔重洋但却仍然坚守着的爱情本身,就是对大历史的批判和对战争的控诉。

        该书语调舒缓、流畅,有着某种优雅的古典意味。在书中,作者也丝毫不掩饰她对女主角紫烟的爱。但是,她却并不是局限于小女人情怀,这从她小说的标题就可以看出来。她把人物、爱情、命运放进大时代的背景中,并且试图展示出人与时代之间复杂的存在,让我们看到政治、战争对人性的伤害,让我们在体会到美好爱情、残酷人生的同时,也多了一份批判性的思考。但是,这一切思考,都是融含在故事之中的,我们首先读到的是爱情,是一个动人的故事,浪漫但很节制,抒情中暗含着理性,思考始终伴随其中,爱、疼痛与沉思也伴随其中。当爱情遭遇这样残酷的时代,尽管生命如芥尘,尽管爱情显得太脆弱、太单薄,但是,我们还要坚守,因为心灵的自由与高贵、心灵的热爱与向往是我们人类最终极的价值。紫烟和她的爱情让我们看到这一终极价值的美与尊贵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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