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朋友在印度班加罗尔工作了两年,一回国就立马扎进火锅店,要了几大盘涮肉。他在印度吃得惯的东西太少了,才会这样卯足了劲。按照他的描述,印度是这样一个地方:到处都是野鸽子,很多还生了病,身上总会秃几块;行人去路边店买饭,老板舀一坨不知道什么东西扣在锡箔纸上,顾客就捧着锡箔纸在路边抓着吃;菜市场里卖西瓜的,会从西瓜上切出一小块下来展示内部成色,这一小块西瓜一摆到桌上,就有一层层的苍蝇扑上去,摆过一会儿,老板看这块瓜要干了,就“噗”一下再把它插回西瓜,接着卖;路上的流浪汉就像流浪狗,走着走着就会毫无征兆地在路中间躺下,人车都要绕着走。
很多人渴望在印度工作的中国人能把他们带到中国来,在他们看来,中国的生活比印度要强得多。
在教育上,印度小学的入学率,男孩只有60%,女孩不足50%。印度有着世界上为数最多的文盲人口。我接触到的印度厨师,英语水平真的不敢恭维。
于是,当你发现,你会在几乎所有总部设在美国的财富500强企业的管理层中、华尔街投资银行的顶级团队中,在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美国宇航局里看到印度人的身影时,难免心生疑问:在一个生活条件如此之差,教育如此之孱弱的国家,这些人才是怎么出现的?
其实,这个问题可以问得更具体:印度理工学院是如何成就神话的?在所有这些精英人士的教育背景中,你常常能够看到同一个学校——印度理工学院(IIT)。它是印度最好的大学。如果这么说还有点模糊的话,那么用美国《新闻60分》的话来说,“印度理工学院在印度的地位相当于把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学院和普林斯顿大学加起来在美国的地位”。
《印度理工学院的精英们》就是致力于回答上述疑问。作者桑迪潘·德布毕业于印度理工学院,他在毕业十几年之后以作家的身份重返校园,拾起当年的记忆,追寻问题的答案。他同时寻访了数十名生活在印度和美国的印度理工校友,请这些已经功成名就的人回忆印度理工学院对他们人生的影响。
这本书的书名The IITians直译过来应该是“印度理工学院的校友们”或者“印度理工人”。最初,中文版译名曾考虑“重塑世界:印度理工神话”。这个名字听上去比原名夸张了许多,仔细想来却也并不过分。许多人一听到印度理工学院,第一反应不就是它造就的大批IT精英吗?这些IT精英的确是在改变世界。
1990年代,硅谷中处于创业期的公司中大约有10%是由印度人创办的。印度理工的校友们曾经是Sun公司的共同创始人,担任过Sun公司的高级工程师、迅桐网络公司主席、风河系统公司副主席、沃达丰公司首席执行官。此外,校友中还有人担任了贝尔实验室主任和首席科学家、高盛公司常务董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首席经济学家、花旗集团副主席,有人成为了天体物理学中褐矮星的发现者。
德布花了相当多的精力与这些大人物取得联系,如果说他们对于印度理工的教育有什么共同看法的话,那就是,他们最重要的历练来自课堂之外。当年,这些人是从20万考生中脱颖而出的2500名成功者,他们在入学以后又要与最聪明的人竞争,并且学会如何与不计其数的不同语言、文化和生活习惯相处。生活设施简陋,食物糟糕,什么都吃过了。也正是这样的环境,让德布感叹,印度理工的生活“教育我们在将来的职场中要绷紧神经,在疯狂而野蛮的社会中学会逆境生存”。
印度理工学院不仅仅是要造就工程师,在它自建校之初设定的目标里就包含了这样的话:“协助学生进行性格、个人见解和心理能力的培养,使他们成为有用之才……培养学生撰写清晰、准确的技术文稿的能力,以及参与技术方面口头辩论的能力。”所以,你才会发现许多印度理工人的口才是很棒的,并不同于我们对理工科学生的刻板印象。
德布用了大量的篇幅来颂扬印度理工,但最后却落脚在对于人才流失和学院未来的忧虑上。
印度理工学生的普遍梦想,是毕业后能飞跃重洋,到美国去生活。这也是我们为什么会看到印度理工的精英大部分在美国。德布呼吁这些校友应该懂得回报祖国。用一名印度理工校友的话来说:“社会已经倾其所能,将他所能给予的最好的部分全部都给了你,那么现在你就应该对社会有所回报。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不能抱怨社会的现状,因为你所接受的精英教育就是为了让你能够驾驭和改善这一社会。……你不能发牢骚说‘我能做些什么?’如果你以社会现状很糟糕为借口,那么你就彻底失败了。”
德布还提到了一项统计。根据这项统计,已经定居海外的印度理工人中,10%是进入印度理工之前就已经决定移居海外的,35%是在就读期间决定的,还有50%是因毕业后实在无法忍受在印度的工作和生活而出国的。“这最后一部分人离开的原因正是印度政策的制定者真正应该忧虑的。”德布写道。
在翻译这本书之前,印度理工学院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个很模糊的形象。翻译的过程中却发现竟然会有那么多共鸣。“联合入学考试”之残酷,过于在意成绩的大学生吊在电扇上自杀,一枝独秀的大学,普遍想要出国的学生,学校对学生生活越来越多的管制,听上去并不是那么陌生。作者也多次提到邻邦中国的情况,每次都是溢美之词,以对照出印度的差距。令人庆幸的是,我们现在也正在做类似的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