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伍连德》不是一本通常意义上的科学家传记图书,该书将伍连德东北抗疫的这个百年尘封的历史事件重新还原成为当下的媒介事件,同时也提升为一个精神事件。她为这本呕心之作起名为《发现伍连德》,其实,作为重大历史事件的当事人,伍连德一直在那里,无法抹杀,就近现代医学史而论,伍连德无疑是一座昆仑,但是,我们(包括做医学史研究的人)为什么都视而不见,而需要礼露这样一个医学圈外的人来“发现”呢?我们不禁要问,昆仑一般巍峨的医学巨人,我们居然可以冷落他,甚至遗忘他,这是为什么?我们需要认真地回答。
第一个问题,医学史有什么用?我们现在的医学非常平面化,翻开医学教科书、参考书,就是实验报告、临床指南,就是美国人、欧洲人有何创新成果,难道我们的医学除了有用、有理的学术向度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价值空间了吗?于是,我们的现代医学显得十分平面,缺乏历史纵深感,没有慧根。其实,人文化的医学不仅讲有根,还提倡有德、有情、有趣、有灵。医学的学术疆域十分辽阔,精神半径超过一般意义的科学和技术。就此而言,医学史的书写和传播是有利于拓展医学的精神半径的。“发现”伍连德,既是填补近代史不该有的一个空白,也是在“发现”医学的人文本性和道德力量。
其二,历史应该由谁来写?我们常说,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从这点出发,伍连德就必然被遮蔽。中国近代积弱积贫,科学技术总体落后,几近被开除球籍,怎么可能有人进入学术史册呢?这就是为什么伍连德需要重新发现的主要原因。而且由于历史的错位,伍连德跟革命的胜利者之间没有太多的关系。打开历史的相册,重用伍连德的人不是满清大臣,就是民初政要,你伍博士一身戎装,穿的是北洋军阀的军服,戴的是旧时海关的大檐帽,和后来革命党人乃至新政权几乎没有什么关系,戴上意识形态的有色眼镜,伍连德必然被遮蔽。但是,真的历史是超越党派利益判定的,也是超越世俗功利的,曾经拯救了那么多生命、对中华民族有巨大贡献的伍连德终究不会永远被历史所遗忘。
其三,历史应该写什么?也就是说,怎样的历史才能永恒?礼露不是一个专业的史学家,她没有书写大历史的宏愿,她只想用她非常动情的笔触,来铭记一个人以及他的故事。如今的医学十分重视循证,凡事要讲证据,讲道理,却没有时间和空间来讲故事,其实疾病也好,痛苦也罢,都是一个一个鲜活的故事。礼露给我们讲了一群发现者寻找人类文明宝藏和设法保护她的故事,讲了发现过程中所经历的心灵震颤。我在想,那些拨动我们心弦的的究竟是什么?或许不是逝去的业绩,而是无私的爱,是理想人格的光芒,伍连德就是这样一位大写的人。让我们记住——唯有大爱、高洁的精神气象才可以潜入历史,化作永恒。
《发现伍连德——诺贝尔奖候选人华人第一人》,礼露著,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2010年7月第一版,39.9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