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最早提案上海举办世博会？

    几个月来，上海世博会引世人瞩目。人们追忆过往，有报章称清末著名的维新思想家郑观应是上海世博会的“第一倡议人”，因为他在1893年写成的《盛世危言》里，明确提出了在上海举办“赛会”的主张。不过，笔者认为《盛世危言》还不是向清政府的正式提案，那么，究竟谁才是最早具文正式提案上海举办世博会的人呢？

    笔者以为，曾辑印《历代尊孔记 孔教外论》的清人程淯，可列作参考。

    1907年，都察院代递道员程淯曾一下子向清廷提出了《代奏摺四项》，刊登在当年的《山东官报》上（注：原文无标点），他代奏摺首列第一项，就是上奏“各省宜合力开内国博览会于上海，以促全国工商之进步也”，不仅分析了面临的国际形势：“于今则无论东西洋各国，其视我国之尊彝器缶类，皆珍同拱璧……各国之陈列所及博览会等，皆胪列我国粗劣物品，高下相形辱国尤甚。”明确提出在上海举办博览会可以作为爱国之举，又以国内成功的实例解说：“今北洋之劝工场、工商演说会等逐渐举办……今夏上海所办之万国赛珍会，其中所列之中国物品，不及数日销售至八万余元之多，即以为淮海水灾赈款。当时西人之来会购求者，争先恐后。综计每日赴会之人不下万余……”说明了举办博览会，能极大地活跃经济克服灾难，“尤今日不可缓之急务”。

    不仅如此，奏摺还提出了在上海开办中国第一次博览会的具体办法：“敕下农工商部核议咨商各省，全力创设第一回内国博览会，即就上海商务最盛之地设法开办，选举极有名誉之绅商主持其事，按照各国博览会章程，总裁以亲藩充之，副总裁以农工商部大臣充之，酌设会长、事务长、事务员、技师、书记、技手、评议员等各若干员，悬商勋章奖牌，以为董劝，札饬各省商务议员，将制造物品送会陈列，并派明敏殷实之绅商到会参观，责以改良进步之事，一切款项即由各省会合力筹措，节无益之糜费，促实业之竞争，裨益实非浅……不及数年成效必能大见……”

    程淯上奏举办内国博览会，最直接的启发来源于“今夏上海所办之万国赛珍会……”即是1907年5月23日在上海张园开办的“万国赈济赛珍会”，上海绅商学各界聚集这里赈灾，将举办“赛珍会”所得款项全部赈济了徐淮等地灾民。

    博览会或世博会，中国人最初叫做“炫奇会”、“赛奇会”、“赛珍会”、“万国赛会”或“万国博览会”（万国博）等等，当年上海最合适的举办场所正是张家花园——因为主人姓张名鸿禄，顺口都叫“张园”，搞得世人几乎忘记了它的大名“味莼园”。

    张园建于清光绪八年（1882年），地处租界原本是私家花园，可是建成两年多就卖票对外开放。不论中外人士，只要花钱就可以进去，有园林可供观赏，有戏台可以看戏，有晚间焰火、中西餐饮、旅馆、商铺、曲艺、杂技……还有马戏场、抛球场、网球场、溜冰场、弹子房、跳舞厅、电气屋等洋玩艺儿，成了沪上领“洋”气之先的大众消费游乐园，也成了上海最大的公共活动场所，各种人士每每选择这里结社集会，举办赛会展览、评选青楼名妓……每逢大事，总有各种人物到张园品评时事号召主张，“张园演说”甚至成为沪上的新派时尚。“万国赈济赛珍会”在此举办，也便顺理成章了。

    有人说1907年5月上海张园“万国赈济赛珍会”的主办者是上海的洋人宗教团体“圣保罗会”（SocietofSt  VincentdePaul），笔者却发现清末小说《九尾龟》里有稍详细的说法。是书为清末张春帆所撰，1988年内地重版，被鲁迅列为晚清“狭邪小说”的殿后之作，也被当今某著名电视读书节目主持人说是“上海晚清的畅销书，简直是嫖界指南”。其实该书也描写了一些当时的社会情况，其中就包括“赛珍会”。

    《九尾龟》第一百八十七回，说起了“这个万国赛珍救灾会到底是怎么的一回事情”，原来因为近代海运的发达，许多漕米改走海路造成漕运减少、运河的重要性降低，渐渐河无人浚、堤岸失修，尤其淮、扬以北，河床淤塞堤岸坍塌水灾频仍，淮、扬、徐、海三府一州灾民逃荒不少涌向了江南富庶城市，沪杭地方官面临了赈灾救荒安置难民这一难题。于是，便有上海的巨绅大商发起劝捐，可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书中的慈善家山西候补道孙伯义在德国留过学，就想模仿欧洲搞一个卖票募捐赈灾的慈善会，选中的地方当然是张园。据书中描述，孙又请来了商约大臣陈宫保挑头，两人一商量得把洋人拉进来，又找到了工部局联络了13国领事，结果中外各方都拍手赞成，当下议定了干事长、章程和二十几个办事人员，张园里分头忙得不亦乐乎，书中的角色也连娶姨太太的时间都没有了……

    “万国赛珍救灾会”开幕，《九尾龟》里有泰西士女兜揽、13国领事夫人分别掌柜，一个个金钻照眼锦绣流光，还有妇女“天足会”义卖等等情节。可是，在书中狎客眼里只有女人，便有人骂好好的赛珍会变成了个“大台基”（注：召妓一种），最后主人公说了点公道话：赛珍会，是中西女士为那班淮、海饥民嗷嗷待哺，大家牺牲名誉开办赈荒会，我们男子不帮着尽些义务也罢，怎么还说出一块钱打了个中西合璧的大茶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