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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杂 志
    文摘报 2020年02月13日 星期四

    反窃密江湖

    《 文摘报 》( 2020年02月13日   08 版)

        办公室墙上,有个大约半米见方的电子钟。钟面大帆船烫金图案里,是肉眼看不见的针眼大小的两个洞——这是暗藏针孔摄像头的“天机”。

        电子钟是当时正在办离婚的女客户送的。那天何志会和同事在她家做完检测准备收工,忽然被叫住:“这个钟你们拿走吧,我看着难受。”

        “她什么都没说,我一下明白了,针孔摄像头是她爱人装的。”从此何志会试验新的反窃密装置时,都会用这个钟里的针孔摄像头做测试。

        线下检测13070次,查找到窃密设备3652个……从公司报表上看,这是44岁的何志会入行近10年的业绩。帮助客户寻找针孔摄像头、窃听器、车载跟踪器,排除安插在人们身后的那双“眼睛”,这是他工作的日常。

        何志会现在的公司,在深圳龙华区一个不起眼的居民区旁的商务楼里。没有打出任何广告,每天都有人通过口口相传和搜索引擎空降而来。

        入 局

        何志会留寸头,眼睛小而扁。再早15年,他还是眼下这份工作的“天敌”——一名以获取个人信息为业的私家侦探。那是他2005年退伍后来深圳的第一份工作,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领域。内容不外乎婚外情调查取证、帮债权人寻找“老赖”。他入行半年成立的侦探团队,登记注册时包装成“调查公司”。

        在那个年代,何志会一路开着一辆银色轿车,隐蔽在居民楼、酒店、街角任何角落,偷拍、跟踪、取证……一路滑向了财富巅峰。

        2009年,风向在一夜之间变了:当年2月施行的刑法修正案中明确了“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罪”:以窃取或者其他方法非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出售或者非法提供给他人,情节严重,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何志会开的调查公司,因一场公安大检查被封,一切回归起点。

        “既然偷拍违法,那把偷拍的东西检测出来拆掉,不违法吧?”他做私家侦探的同行都转向了房产中介等行当,他却要沿着老路“逆行”。

        他在华强北的安保电子产品城摆出了1米宽的柜台,专卖反窃密的产品。10年前“偷拍窃听”还没成公共议题,当时窃密技术单一,需要窃密者和目标对象距离不过300米,而检测设备也只在被检测物几米内才能工作。

        何志会的柜台是商贸城唯一一家经营反窃密设备的,每天只能卖出两三台设备。开设柜台2年后,何志会开始建网站、淘宝店卖产品,还和合伙人组建了3个反窃密检测的线下服务队。

        为了优化网站在搜索引擎的排名,他搜罗了当时个人信息被窃取的新闻,发现酒店安装针孔摄像头、房东偷窥女租客的新闻多到“贴都贴不完”,他预感自己的黄金时代来了。

        另一位反窃密同行——杨哲的从业之路似乎水到渠成。他曾在多家互联网巨头企业信息安全部门担任负责人,2017年投入以物理风控为主的反窃密领域创业。

        商战中使用非法窃听设备开展恶性竞争,其实是十多年前就在业内常有耳闻的老套路。但在国内,对高管办公室、重点会议室有定期检查习惯的企业还少之又少。

        盲 区

        在何志会团队的天猫旗舰店里,一款售价100多元的“酒店防偷拍神器”和另一款“汽车GPS探测器”,月销量都有3000多件。许多人都会选择按照网店客服指点,自己做检测。

        客服小健,每月都会收到的两三百个客户咨询,问得最多的莫过于酒店房间针孔摄像头。

        酒店是偷拍重灾区,但是反窃密团队几乎没有进入检测的可能。“如果住客看到这样一群神秘人在酒店里四处检测,他们会觉得酒店出了问题,转身就会离开。”何志会见过的最好的情况,也就是极少数酒店负责人上网订购检测产品自行检测。

        “酒店安装针孔摄像头,是一个庞大黑产业链,并非简单的酒店个体行为。”杨哲团队在调研了大量公开的酒店偷拍事件后判断。

        冰山一角被揭开背后,2019年初浙江公安从杭州某房东非法安装使用针孔摄像头偷窥租客案着手,追踪溯源,查清一条由方案设计商、硬件生产商、二级生产商、代理经销商等4个层级构成的黑色产业链条,查获针孔摄像头5000多个。

        暗 流

        “窃密和反窃密的博弈,就像割韭菜一样,倒下一茬又长起一茬……”何志会能准确说出执法部门对窃密黑产业链的几次严打时间,最近一次就在2019年底。

        继2009年国家立法保护公民个人信息后,2015年施行的宪法修正案中又明确提出:窃取或者以其他方法获取公民个人信息、情节特别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现在在淘宝再搜索‘微型摄像头’、‘针孔摄像头’,已经看不到售卖店铺了,但两三个月前,还偶尔能买到。”何志会说。

        黑产业是否就此绝迹?按何志会的提示,记者来到了华强北的安保用品商贸楼,询问起“迷你摄像头、针孔摄像头”,店主们都坚决摇头。

        走出安保用品大楼,记者在华强北遇到了2名低声招徕客人“窃听器”的中介。和其中一位女子搭话,她当即表示“有现货。”

        几番还价,一个迷你摄像头以230元成交。感冒灵药盒子大小的包装上,是英文说明书,没有厂家信息。盒内,发现了一个粗糙的中文说明书。仅在消费市场能触及的一角,依旧暗流涌动。

        “窃密设备信号传输方式在随科技迭代变化,作为防守方,你无法预测下一次设备升级变种。”何志会说自己还要在这个行当摸索很多年,只要人们放错了位置的好奇心不消失。

        (《解放日报》1.28 杨书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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