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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9年03月12日 星期二

    骥老犹存万里心

    《 文摘报 》( 2019年03月12日   05 版)
    叶嘉莹

        叶嘉莹,1924年生于北京书香世家,1945年毕业于台湾辅仁大学,1948年作为国民党海军家眷前往宝岛台湾。她历任台湾大学教授、美国哈佛大学和密歇根大学客座教授。1970年受聘为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UBC)终身教授,现为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天津南开大学中华古典文化研究所所长。2018年6月3日,她将自己的全部财产1857万元捐赠给南开大学教育基金会,用于设立支持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研究的“迦陵基金”。以后的所有版税、稿酬,她都将全部捐给南开大学。

     

        梦里乡关路正赊

     

        1949年10月1日,毛泽东主席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向全世界庄严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广场上礼炮齐鸣、万众欢腾。此时,在一水之隔的宝岛台湾,“白色恐怖”正在蔓延。

     

        厄运在毫无预感的情况下突然降临到叶嘉莹身上。这年12月,她的爱人被抓了。次年6月底7月初,叶嘉莹带着吃奶的孩子和同在彰化女中任教的另5位老师齐齐被抓。“我被抓是因为丈夫被抓了,女校长被抓是因为她学校的老师被抓了。”这种可笑的逻辑让叶嘉莹愤懑。不久,叶嘉莹被放了出来,3年以后,因为查无实据丈夫也被释放了。

     

        1966年,台湾大学把教授古典诗词课程的叶嘉莹先生定为与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的交换教授。1969年,原本打算举家移民美国的叶先生在办理签证时手续不畅而绕道加拿大。1970年,UBC给叶先生颁发了终身聘书。

     

        自1948年离开祖国大陆的26年间,叶先生感觉自己就像无根的蓬草。“转蓬辞故土,离乱断乡根”“眼前节物如相识,梦里乡关路正赊”“飘零今更甚年时。初心已负原难白”……在诗词里,叶先生诉尽初心,而她的初心是要回到自己的故乡、自己的家。在UBC的课堂上,每当讲到杜甫《秋兴八首》第二首中的“夔府孤城落日斜,每依北斗望京华”,叶先生总是情动于中,几乎都要落泪。

     

        1970年,加拿大宣布与中国建交,成为最早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的西方国家之一。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这标志着自新中国成立后中美相互隔绝的局面终于被打破。叶先生想,国家都有正式外交关系了,我也可以回去了吧?她于是给北京的大弟弟写了一封信。那会儿中国还在“文革”中,老百姓是不能擅自和海外联系的。叶先生的弟弟就拿着信,报告他的领导,他的领导同意他给姐姐回信。叶先生终于和家乡的亲人联系上了!

     

        我亦深怀并辔心

     

        叶先生1974年第一次回国时,国内还处于“文革”中。“我觉得我所学的在国内派不上用场,没想到3年后,我第二次回国探亲时,动了回来教书的念头。”叶先生说。

     

        叶先生那时刚刚经历了人生中最沉重的打击——1976年,才结婚3年的大女儿夫妇因车祸双双罹难;她的祖国,正在走出“文革”和唐山大地震的阴霾。祖国大地上诗词的传统,犹如经霜的小草终在春天里探出新绿。这种生机感染了劫后余生的叶先生,更高远的人生境界在她眼前倏然打开。

     

        这次回来,叶先生把丈夫和小女儿一起带去古都西安。在火车上,她看见有个年轻人正在读《唐诗三百首》;到了大雁塔等景点,导游们脱口而出“塔势如涌出,孤高耸天宫”“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等诗句。这让叶先生有了一种故土遇知音的欢喜:“中国真的是诗词的国度,尽管经历了那么多的劫难,人们还是在用诗歌表达自己。”叶先生当时就想,自己应该回来,把自己对古典文学的一点点学识贡献给祖国。

     

        1978年暮春,叶先生从加拿大寄出希望回国教书的申请信。她知道祖国当时还没有从国外邀请教授到国内教课的先例,也了解祖国当时经济困难,因此有了申请自费回国教书、不接受任何报酬的念头。几个月之后,叶先生盼来了喜讯,祖国同意她回国教书。1979年春,她背起行囊踏上了人生的“新旅程”。

     

        诸生与我共成痴

     

        “新旅程”的第一站是北京大学。随后,李霁野先生以师辈的情谊将叶嘉莹先生请到了南开大学。

     

        1979年春夏之交,叶先生为南开大学中文系学生开了两门课,白天讲汉魏六朝诗,晚上讲唐宋词。几节课下来,口口相传,外系、外校,甚至外地的一些学生也赶来听课。300个座位的阶梯教室里,加座竟然一直加到了讲台上,窗口、门口全是人,大家汗流浃背。叶先生得侧身从人群中挤过去,才能走进教室、步上讲台。

     

        聚散终有时。两个月后,到了分别的时刻。最后一课,学生不肯下课,让叶先生一直讲、一直讲,直到熄灯号吹响,才不得不话别。此情此景,叶先生用诗句记录了下来:“白昼谈诗夜讲词,诸生与我共成痴。临歧一课浑难罢,直到深宵夜角吹。”

     

        南开之行让叶先生坚定了他年再来的决心。上个世纪80年代,先生在加拿大UBC还有教学任务,她只能利用长假回来。1990年从UBC退休后,叶先生将工作重心移到国内。

     

        “馀生何地惜馀阴”,叶先生之所以能将40年馀阴奉献给祖国的诗词教学,在于她有一个执着的念头:让经历文化断层的同胞因为她的讲授而更加珍视古典诗词这一文化瑰宝,这既是对养育她的这片热土的回报,也是对《诗经》《离骚》、李白、杜甫的告慰。此拳拳心迹,流淌在叶先生1979年所写的《赠故都师友绝句》中:“构厦多材岂待论,谁知散木有乡根。书生报国成何计,难忘诗骚李杜魂。”

     

        (《文汇报》2.24 江胜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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