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浩月
我是2000年3月到北京的,那会儿租房中介远不像现在这么普遍,房子都靠自己找,直接与房东打交道。
我的第一间房子,租在北京亚运村北部的一个村庄,名字叫龙王堂,现在这个村子可能已经没了,因为那附近修建了鸟巢、水立方,但迄今为止,都能清晰地记得从大屯路拐进龙王堂村的那条林荫小道,每每下班经过小道,都会觉得放松与惬意。
2000年的北京,寻找一间可供栖身的房子还是比较容易的,差不多总有四分之一余量的房子,在等着它的入住者。我的第一位房东是个胖子,他把院子最靠里的一间平房租给了我,记得当时的房租是每月200元,不到我那时候月收入的十分之一,所以,房租并不会影响到生活。
因为不需要坐班,很多时候我在租住的房子里工作。院子里同租的,有一个收破烂的河南小伙子,还有一对年轻的湖北恋人。后来熟悉了,收破烂的小伙子经常喊我们去他屋里喝酒,他有辆破桑塔纳,喝了酒之后他说要带我们去兜风,我们都羡慕他,说,你是我们院子里的“大富翁”啊。
在龙王堂我换过三个住处,第二次住的院子,是进村后的第一户,我的房间是进院子后的第一间,我经常对来访的朋友开玩笑,“欢迎光临龙王堂一号院一号房”。我在北京的一些朋友,喝醉后没法回家,都曾在“一号房”睡过。
第三次住的是个很大的院子,大约住了十多户。因为我母亲来了,帮照看那时候也来京与我团聚的儿子,于是便租了两间,每间是150元。大院的早晨人很多,大家排队在自来水龙头那里刷牙,但有秩序,很安静。在这个院子里留下的生活记忆很多,印象最深的是,每天下班回来晚饭后,打开朋友送的早已被淘汰的旧电脑,勤奋地写稿子。来北京别无他长,只能靠写作改变命运。
在龙王堂住了大约两年,因为换工作,需要搬家到位于南三环铁匠营那里去。租的是一居室,楼房的第一层,南北通透,冬暖夏凉,记得房租是每个月800元,这个价格就逼近月收入的三分之一了,压力不小。但为了保障生活质量,也得咬牙撑着。
在铁匠营住的那几个月,正赶上2002年韩日世界杯,我在租来的一居室里,看完包括国足在内的大多数比赛,觉得生活挺美好。如果不是因为一次酒后与朋友吹牛,也许我的租房生涯不会这么快停止。
那次吹牛,是因为与朋友喝酒时他说起,每个月的房租差不多都够月供了,咱们要不要凑首付买一套房子?那天确实喝了不少,当着老婆孩子的面不禁拍案而起,说第二天就去看房。结果,第二天我早打了退堂鼓。几个星期后再次相聚,被朋友一顿骂,说我说话不算数,只能硬着头皮践诺。
那会儿手头只有6000元存款。而首付最低需要25000元,于是,找老家做民间借贷的亲戚贷了一万元,找岳父岳母借了一万元,刚好凑够首付,在通州买了一套小房子,价格好像是2400元一平方米。就这样我的租房生涯结束了。
受观念影响,“房住不炒”一直是咱农村出身人的信念——房子嘛,有一套够住就可以了。所以,在后来房价过山车般的颠簸中,一次也没有动心过。
(《新华每日电讯》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