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豆周
近几年,每到换季时,老婆总要给衣橱减负,为上季的衣物腾地方。
老婆把我的衣服都摊在床上,有一大堆。“这都什么时候买的呀?”看到不少衣服很陌生,我真想不起来还买过这么些衣服,有的穿过一两回,有的索性连包装还没拆开过。
这淘汰的衣服怎么处理呢?早些年,都送给乡下的亲戚,很受欢迎,甚至给了这家没给那家,还闹矛盾;而如今,农村亲戚们不再缺衣少穿,你想送他们旧衣服,都不好意思开口。即便开了口,对方那种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的为难神情,让大家都尴尬。
有则小故事,我记忆犹新。我家姐弟仨,我是老二,上面是大三岁的姐姐。那个年代,基本都是老大穿过的衣服给老二穿,老二嫌小了,就给老三穿。有一年,我大概上三四年级吧,母亲要把姐姐的一件花棉袄给我穿。一个男孩子穿件花棉袄,是要被同学们讥笑的呀,我犟着头,死活不肯穿。母亲想出个办法,拿一块藏青的卡其布,把棉袄的领子、袖口、门襟、下摆等容易暴露的地方都给覆了一层,外面拿军绿色的罩衫一罩,就看不出是花棉袄了。无奈,我只好穿了去学校。但只要穿着这件棉袄,即便是体育课,即便热得大汗淋漓,我是死活都不肯脱衣服的。
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我的衣着没有大的改变,不是黑,就是灰,式样几乎都是中山装。翻出早年照片看,偏长的中山装挂在瘦削的身上,十几岁的人儿,活像一小老头。
印象最深的是1980年我参加高考,穿着一条淡蓝色喇叭裤进考场。这条裤子的裤脚有八寸多宽,走起路来像两把扇子,扫来扫去。当时,对外开放大门打开,域外时尚风潮涌入,街头男青年最时尚的装扮是,喇叭裤,大背头,蛤蟆镜,手拎一只四喇叭的录音机,边走边播放节奏强烈的流行音乐。记得一些老人对此很看不惯。
后来流行起西装。我也买了一件,化纤面料,很薄,皱皱巴巴的,穿和脱时会啪啪啪地放电。西装应该配革履,但我那时不知道怎么搭配,逮什么就配什么,有时候是球鞋,有时候是老布鞋。西装应该配衬衫和领带,而我呢,配的常常是一件粗毛衣,天冷了,还会穿两件毛衣,一件半高领的穿里面,外面再套一件鸡心领的,鼓鼓囊囊。这样的穿法,今日大概会让人笑掉大牙。
八十年代末,要结婚,这时的西装讲究了,我跟准新娘去上海南京路买的,老牌子培罗蒙的套装,全毛料子,藏青色,带白色隐条。还买了领子笔挺的衬衫,金利来的红领带。婚礼上,我西装革履,衬衫领带,顶着一头电烫的卷发,神气十足。
最近一二十年,国家经济发展水平越来越高,我的工资卡上的数字也不断往上翻,但岁数也翻得快,眨眼间都到中年了。收入翻,可喜,而岁数翻,恼人啊。怎么办呢?用老婆的话说,就在衣着上“翻花样”,“装嫩”呗。
如今我买衣服,都是往小了一二十岁的年龄段去寻,青年人中流行的衣物我基本都有,牛仔裤都不知有多少条,而那些个卫衣、船袜、板鞋,我也都置下。说来可乐,有时我的衣物跟三十岁女婿的放一起,不注意分辨,都会搞混、穿错。
回首我这几十年的穿衣史,从早年图保暖到今天追求时尚,变化真是巨大!
(《人民日报》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