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爆米花的老尚头出场自有他的方式,不用吹喇叭,不用喊号子,更不用摇拨浪鼓,只需村东的大槐树下“嗵”的一声响,村里的孩子们便如同听见集结号,拿盆的拿盆,拿炭的拿炭,各种塑料袋、布袋包着玉米、大米或者黄豆赶来。
那时的乡下是没什么零食的,现在孩子们喜欢吃的是大而漂亮的桶装爆米花,入口易化。那时的玉米崩出的玉米花,扔进嘴里,要咯嘣咯嘣用力嚼一阵子,才能下咽,就如细粮和粗粮之分。
老尚头的第一锅爆米花自然是他自己的,崩好了,就用一个大簸箕装了,摆在那里,那些等着崩爆米花的大人孩子就蹲在地上,一边品尝他的米花,一边和他闲聊。问他三村五屯的轶闻,他到处走,见得多,但很少说,似乎专注在爆米花锅上,他不停地摇黑色的圆筒,不时把火拨得旺一点,或者加一两块炭进去,只在人们追问得紧,或者听到别人讲的某事和他见到的实在不符,他才蔫蔫地插两句话。
说话间,老尚头把那黑色的桶锅拎起来,一边的口对着连着网兜的胶皮桶,一边把脖子上的小哨子含进嘴里,滴滴吹两声,当他大喊一声“起锅喽!”孩子们早已轰的一声跑散开了,只见他把脚往锅上一踹,那只手不知怎么一别,只听“嗵”的一声,一锅爆米花就像欢快的白娃娃般蹦跳着落入网袋中。孩子们嬉笑着重新聚拢来,大家一起帮着崩米花的人把爆米花收起来,当然刚出锅的米花是格外香的,一边帮着收,一边吃,主人也不会责怪。
那时走街串巷崩爆米花的也不止他一个,但老尚头之所以受欢迎,除了跟他的技术好有关,更大的原因我觉得是他人憨厚,遇到没钱没炭的困难人家,他也不肯让那家的孩子看着,他不要钱给他们崩,有时还搭上炭和糖精。
老尚头一辈子没发财,可他活着死去都有人记得呢,古道热肠,活得不矫情,这是一个走村串店的老人简单的哲学。
(《羊城晚报》3.18 陈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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