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的另一面

    杜老板的面子

    上海滩上的青帮，最高等级的被称为闻人，够得上闻人的，只有三位，黄金荣、杜月笙和张啸林。其中，杜月笙堪称闻人中的闻人。当年杜老板过生日，排场之大，就是袁世凯和蒋介石，也没法跟他比。真叫党政军民齐动员，工农兵学商，一起来祝寿。上海的外国人，也都来凑趣。不消说，杜月笙的面子，在当年的中国是最大的。

    杜月笙手面之大，无与伦比。上海乃至全国，几乎没有他摆不平的事儿。无论事情发生在哪个角落，只要他一纸二寸宽的条子，任你是军阀、土匪、袍哥，三教九流，都会买他的账。上海几乎所有像样的学校，他都是校董，所有的慈善事业，他都参与。杜老板的堂会，全国的名伶，都会排着队来捧场，即使白唱，也心甘情愿。

    上海的老板都跟他关系好，哪怕你是留学欧美的洋派人物，谁都可以不甩，杜老板的面子是一定要给的。有了杜老板的关系，哪怕再难的事儿，也不是事儿了。上海的穷人，最崇拜的人，就是杜老板，因为只有杜老板，才会在过年的时候给他们撒钱。工人罢工，无论在北洋时代，还是国民党时代，都是靠杜老板的接济才撑下来。当然，最终劳资双方能坐下来谈，也得靠杜老板调停。

    上海的毒业

    有人说，杜月笙是把一个义气的义字，做到绝境的人。民国期间，上至政坛大佬，下至孤儿寡母，受过他接济的人，不可胜数。眼高于顶，无视袁世凯和蒋介石的章太炎，一生唯一的一次给人写马屁文章，送给的就是杜月笙。

    但是，青帮毕竟是青帮，尽管杜老板一直在刷洗自己，做了越来越多的白道生意，甚至把自己的帮伙改成恒社，弟子称为社员，但他依旧是青帮老大。这其中，最大的问题，是贩毒。

    当年上海的毒业，主要是贩卖鸦片。进入国民党时代之后，上海的烟土行依旧有将近二百家，被称为特业。而特业的组织特业公会，领袖人物就是杜月笙。从北洋到国民党时期，杜月笙尽管白道的生意越做越大，但却从来没有撒手特业，毕竟，整个上海滩的白道生意，加起来也抵不上特业的一个角。因为，当年的上海，在全国的鸦片销售中，居于龙头地位。单单上海一地的鸦片税收，就可以养几十个师。杜月笙的关系网巨大，鸦片一项，深入云贵川，西南的军阀和袍哥，都在为他打工。在国民党统治之初，由于需要跟各个大号的军阀争胜，蒋介石也需要鸦片的收入补充军费，所以，一直对这个老相识的生意，睁只眼闭只眼。但是，随着蒋介石统治的稳固，他开始需要清理鸦片了。不仅仅是为了面子上好看，而且也是为了正常的经济发展的需要。

    没法再做的生意

    1936年，也就是国民党黄金十年的顶峰时刻，原来做过蒋介石侍从副官的蔡劲军被派到上海担任警察局局长，蔡劲军一上任，就摆出一个跟此前所有上海要员不一样的架势，不再接受特业公会的任何好处。

    当时，不仅上海的要员从市长吴铁城到警备司令杨虎都拿杜月笙的好处，连他们下面的喽啰，也定期接受特业公会的补贴，这种补贴，远远超过他们的工资。至于在南京的政府要员，接受杜月笙招待的，也如过江之鲫。的确，国民党一统天下之后，杜月笙的毒品生意做得比北洋时期更大，但付出的代价也更多了。由于考虑到蒋介石需要鸦片的收入，所以精明如杜月笙，也一直觉得没有必要放手这块肥肉。然而，这一回，他看错了。

    上海警察局局长蔡劲军，上任几个月之后，突然采取行动，搜查上海滩所有的烟馆，将烟馆的老板全都抓了起来。这让杜老板感到十分没有面子。一来，他一直向这些烟馆老板拍胸脯，说有他在，不会有事的。二来，就算警察要行动，他也会事先知道，早做安排。然而，这一回，全部落空了。

    虽然说，事情发生之后，杜月笙动用了他全部的资源，通过警备司令杨虎的关系，把这些烟馆老板都给放了，但是，经此打击，杜老板觉得，这个生意，看来是没法做了。尽管如此，真正放手，还是到了抗战爆发以后。

    上海的特业告诉我们，杜月笙的确救了好些人，但是，他害的人更多。

    (《今晚报》12.13 张鸣)